benchren 发表于 2008-7-10 03:08:51

我在新洲的日子之:行者有疆

接着说“行”。上一篇讲的是“外交”,现在谈谈内陆“交通发达史”。是的,洲内部的交通几乎跟船毫无干系。虽然洲上有两条狭长的河,却是人工挖成的,在适当的地方修了桥。河里长年难得见到船的踪影,只是后来有人把河承包下来养鱼、珍珠和螃蟹,河岸边才会经常有小船停靠。所以说洲内的交通只有陆路没有水路。其中陆路又只有“货运”而无“客运”,直到现在恐怕依然如此,毕竟这只是块弹丸之地。这不是说除了运东西,人们就根本不用走稍远一点的路。事实上有的人几乎天天都要走相当长的一段路,比如那些到公社和大队上班的干部们,还有去学校教书的老师们,当然还有学生。这些人虽然大多要不了半小时就能到达目的地,但两个来回加起来就要花去他们将近两个小时,时间就是金钱,那该是多么宝贵的一笔财富啊——那也意味着他们每天的总路程相当于从洲北对岸的马窝走到城里,而自从有了机动车,谁还会傻到从马窝步行到城里呢?那些家住洲西南面的少数老师和初中生每天走的路更多,因为中学不在洲的中心,而是位于东北边,离东面的江堤只有一两里路,可离他们的家可能有将近二十里的距离,而且其中有些路段一下雨就泥泞不堪,就像不能坐民用飞机去火星一样,一天走四趟这样长的路显然超出了步行的限度。那几个老师就跟外地老师一同住在学校的宿舍里,一个星期顶多回去一两趟。可学生不能像老师一样拥有宿舍,不过学校有食堂,他们中午可以在学校就餐,这样他们就可以少走一个来回,既节省了体力,又可以利用午休时间复习功课,一举两得。我家离中学其实也挺远的,所以我读初中时也常常在学校吃午饭。现在的孩子们可能绝大多数不用在学校就餐了,有了自行车,那点路程算什么呢?要是明朝就有飞机,我想郑和就不会那样出名了吧。而有了自行车(更不用说摩托车了),本地的老师也基本不用在学校过夜了吧。



跟汽车可以分为客车和货车不同,我们很难把自行车的功用界定为载人还是运货。事实上绝大多数洲上人既用它载人也用它运货,可谓使它的效用最大化,有的人骑着它主要是去上班、上学,但即便是他们也很少是空着手来来往往的,对于农民们来说携带几十斤甚至一百多斤东西更是常有的事,有了自行车,他们再也不用去吃力地扛或挑那些东西了。当然对于几百斤甚至上吨重的东西自行车也无能为力,人更没办法靠自己的体力直接搬动它们,“货”还是要靠“货车”来运的。在自行车出现之前,洲上好像有板车和“高车”两种货车。“高车”是一种牛拉车,有四个很大的木轮子,很像我们家吃饭的方桌,当然它比桌子大得多,四个八仙桌拼起来可能都没有它大。造那么大的车当然是用它运体积很大或很重的东西,记得以前外滩长满了芦苇,每个大队每个生产队都分得一块地(不知为什么,印象中有一小块地好像划给了江北的某个大队或生产队,那大概是广济圩因为崩塌由外滩的最北端向北收缩到现在的位置的缘故吧,我不能十分肯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江北的人常常去我们的外滩捡芦柴。可别小瞧那些芦柴,它们的用途可不小啊,首先可以把它们当柴烧,这是最小的用途,人们一般这样处理它们最无用的部分比如顶端。第二,可以用它们编菜园的栅栏,或者用它们搭菜园里的瓜、豆之类的架子。最重要的用途是用它们编芦席和“拼折”。芦苇有两种,一种是中空的,把它们剖开就可以编芦席,芦席有点像夏天床上用的竹席,不过它没有竹席光滑,一般也没它大,它主要是盖瓦房用的,作用相当于油毡,但对洲上人来说成本肯定比油毡小,在瓦和椽子之间加一层芦席,房子既暖和又不漏雨。洲外的人也喜欢用芦席,有一段时间,每年都有外地人来洲上买,当然不是买一两张,来一趟常常要运走一船,有的可能是来做生意的。相反还有一种芦苇不是中空的,人们常常用它编“拼折”,比编芦席简单,不用剖开,把它们裁成一样长,用麻绳把它们串在一起就行了,有点像竹排,人们用它晒棉花之类的东西,不用就把它们卷起来放在角落。扯远了,言归正传),初冬农闲时,人们就去外滩把芦苇砍倒,然后用“高车”把它们运回生产队。牛的力气可真大,它竟然不怎么吃力就把那样高高的一车芦苇从远远的外滩拉回来(吃的是草却长那样大的身躯、有那么大的力气,还是因为基因好吧)。当然“高车”的作用不仅仅是运芦苇。不过虽然它能运很多东西,却很慢,这主要是因为牛总是迈着悠闲的步伐的缘故吧。所以后来虽然洲上牛没绝种,“高车”却被淘汰了。相比而言,平板车虽然靠的是人力,也不能运体积很大或很重的东西,但人走起来比牛快,平板车也比高车灵活。板车并不是作为高车的替代工具而出现的,至少在洲上是这样。大集体年代它和高车的作用是互为补充的,不过板车在洲上大规模出现是在土地承包到户之后。哪家哪户都难免要搬运农作物,前面讲了,很多时候人力毕竟不如机械,跟不能一味靠手刨地一个道理,很多时候搬运东西还是车来得方便、省力。跟高车相比,板车显然更适合农户。除了上面说的,高车块头也太大,而且不可能每户人家为了高车都去养一头牛。平板车的用途并不只有农业生产一项。人们还可以用它们做生意,运一车农产品或者从山区拉一车木头去城里就能赚上一笔;还有的人带着它去城里给人运货,直到现在板车还是一些进城农民工的谋生工具;而如果你想去某个工地找活干,比如修路,如果你有“车”,人家可能会优先录用你,那样你就可以像有“工作”的人一样拿工资了。前面说了,什么工具都有优缺点,一户人家虽然不像大集体年代一样常常需要运又多又重的东西,但不是绝对没有,比如盖新房需要大量的砖瓦,砖瓦厂不可能都在家门口,刚开始人们主要从江南或江北的窑厂买(洲上的砖少,而且质量差),从船上泄下后,还要把它们运回家,当然不能像火炬接力一样来运,还得靠车运,相比而言,用拖拉机可能更实惠,而且比用板车运省时。



其实拖拉机是出现在洲上的第一种真正的机动车,虽然人们称它“机”而不是“车”,它可能比自行车还要先现身。小孩子对一种新生事物的兴趣总是持续相当长的时间,虽然我们进城会看见真正的汽车,但我们每次听到或看到拖拉机从远处开过来时,我们总要争先恐后地扒上去,看谁先扒住,看谁持续的时间长,当然大多数时候司机总是对我们大声喉,烦可能在其次,主要还是担心我们的安全吧,胳膊、腿被拖拉机撞青司空见惯,摔下来而不是自己主动跳下来也是常有的事,怪不得我们去城里总是看见货车上写着“扒车危险”四个字。跟板车不同,现在很多地方都很难见到拖拉机的踪影了,不知洲上人是否还在用它。或者洲上已出现真正的货车并完全取代拖拉机了?这个只有亲自去看一看才知晓。不用去看就可以肯定的是洲上客车没几辆。



不错,自从出现汽车轮渡之后,除政府等有关部门早就有车外,洲上个别人也买了客运车,但那是直达城里的,这样的车洲上不可能需要太多。前面说了,新洲太小,根本不需要“客运”,人们在洲内出行有自行车、摩托车足矣。自行车当然先出现,它给洲上人带来的方便我已经叙述过了。虽然现在它比摩托车便宜得多,更难望汽车价格之顶背,但一开始它对很多洲上人家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品。有一次一位邻居哥哥好像借了他同学父亲的自行车用了两天,我们艳羡不已,他也颇为自豪,仿佛那是他自己的车一样。其实也不是他同学父亲买的,是“公家”配的,是黑色的“永久”车,加重的(跟“跑车”——轻便车相对),那时“永久”“凤凰”相当于现在IT界的微软啊,看见它们我们的心情不亚于现在的粉丝见到日思夜想的偶像啊。我父亲虽然在八十年代初就有了“三大件”中的手表,但直到1985年我考上师范学校我家才拥有一辆自行车,还是赊的,好像直到第二年才还清车款。那是一辆“二八”跑车(男士中型轻便车),是“大桥”牌的,价钱和质量应该都差我们心仪的“永久”牌一大截,不过聊胜于无,有了它我上学、去城里书店方便多了。



行者有疆,要想看到外面精彩的世界,洲上人先要经过渡船这一关。马克思好像告诉过我们直立行走是人有别于动物的第一步,而使用工具则是人迈向自由的起点,新洲交通工具演变史使我们深深地体会到工具的重要性,可以说,现代社会,离开工具人类几乎寸步难行。车行天下,行者无疆是以人类握有发达的交通工具为前提的。

文章引用自: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859bff0100a1iq.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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