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国历史及史学理论 (法)伯希和著 耿昇译:卡尔梅克史评注(中华书局 1994)
(法)伯希和 耿昇译:卡尔梅克史评注(法国西域敦煌学名著译丛)(中华书局), pdf【作 者】[法]伯希和
【丛书名】法国西域敦煌学名著译丛
【形态项】 216
【读秀号】000005602070
【出版项】 中华书局 , 1994
【ISBN号】 7-101-001192-6 / K294.5/32
【参考文献格式】[法]伯希和. 法国西域敦煌学名著译丛 卡尔梅克史评注. 中华书局, 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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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尔扈特东归的“民族意义”别议
——读《卡尔梅克史评注》有感
孙立天(复旦大学历史系,9814016)
“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克罗齐这一名言用来刻画我们学界对“土尔扈特东归”历史事件的研究再恰当不过。在我接触到不多的国内学者的研究中,对“土尔扈特东归”这一事件尽充斥着“民族团结”、“爱国主义”之类今天才流行的字眼。而反观这些字眼,所孜孜不倦的努力无非是为今天政治中的民族政策做注解。这样的研究真可谓是不折不扣的“当代史”,而这些“当代史”到底有多少还原了当时真实的历史,让人信服,则又是很让人怀疑的。
法国汉学泰斗伯希和先生,用其深厚的汉学功底,在其《卡尔梅克史评注》(1)中为我们了解土尔扈特部族及其东归提供了大量的资料和值得信赖的考证。通过伯希和先生的这些资料,我们完全可以看看到底土尔扈特部当时有没有我们今人所谓的“民族”思想。
说到对土尔扈特东归的研究,伯希和先生一针见血的指出:“土尔扈特人的这种大迁移具有一种史诗般的特征,立即就引起了过分夸大的评价”(2)其实,要检讨我们对土尔扈特东归研究的意义理解有没有夸大,我们就只有从回溯东归的起因开始。在东归的起因中,有两条是比较直接的。一是沙俄企图改变土尔扈特人的宗教信仰。土尔扈特人笃信喇嘛教,沙俄政府想强迫他们改奉东正教。彼得一世在一份亲自签署的谕旨中,还要求在尔扈特部地区的传教土学习土尔扈特人的语言,以便传教。而且还挑起土尔扈特部中萨满教和喇嘛教的矛盾。(3)二是沙俄对土尔扈特部的大量征兵,造成土尔扈特人对沙俄的恐惧和怨恨。所谓“战云未消,征兵未已,土尔扈特人人忧惧,”(4),又“前后征兵于土尔扈特,死者亦七八万。至是,复征兵于土尔扈特,土尔扈特各爱曼,人人危惧。”(5)土尔扈特部众对征兵的恐惧,致使渥巴锡等几个首领密密商定东归后,还用“沙俄征兵”来恫吓部众,让部众坚定东归的决心,“于是额鲁特合愣流言于众曰: '察罕汉今又征兵,令十六岁以上者尽数赴敌,于是欲征伐控噶尔为名,欲歼灭我土尔扈特之意也,计将安出?'众人闻之,家号户啼,人情汹汹。\"(6)
上面两方面原因是导致土尔扈特东归两条很现实的原因,不存在着什么“民族”的“大义”。像被称为国内研究土尔扈特部史的权威著作,竟然把土尔扈特东归附会成“中华民族之间长期的亲合力”(7)。“中华民族”的概念在乾隆年间肯定是没有的,起码到20世纪初孙中山提出“趋除鞑虏”时还没有这个概念。土尔扈特东归后150多年的汉人孙中山尚且不能有“中华民族”的概念,我们就更不能指望与中国文化接触不多的土尔扈特人独自萌发这“超民族的”“中华民族”概念了。
清儒崔述曾言:“人之情好以已度人,以今度古,以不肖度圣贤,至于贪富,贵贱,南北水陆,通都僻壤,亦莫不互相度,往往迳庭悬隔,而其人终不自知”(8),其实,历史研究稍不慎就会以今情测古意。更何况在一些当今政策需要进行“历史”的诠释时候,许多人更会不顾一切的用今天的观念和价值尺度去附会。但昔人本无后来的知识和观念,这样的附会又怎经得起历史的检验。时过境迁,政策一变。这样的“研究”就只有成了垃圾。
在东归的整个事件中,我们不仅揣度土尔扈特人有“民族情感”,同时我们亦同样揣度当时清朝人面对这次东归会像我们今天的人那样去赞美他们,给他们以热情。但事情并不如此。比如伯希和先生摘录的当时时人记录土尔扈特人东归的《土尔扈特回归记略》其作者就责备土尔扈特人,认为他们在俄罗斯领土上安享了近200年,但当俄罗斯需要他们的时候却拒绝帮助之。而且怀疑土尔扈特“欲占中国之疆”(9)。说“欲占中国之疆”,很明显,作者是没有把土尔扈特人算成中国的一部分的。再说清廷的上层,对事件亦没有像我们那样看透其“历史意义”。清在土尔扈特东归期间曾表示:“尔等(指土尔扈特部——引者)若靠近边界,允许入界之,抚慰安置;若未至我边界,半途被俄罗斯追辑,发生冲突,则可不理”(10)而且土尔扈特部最终到达清朝疆土后,对土尔扈特还是有许多疑虑,且对土尔扈特部进行严密的防范,而且着手削弱渥巴锡的权力。清政府曾发出指令:“尔等若有疑惧之情,或有他变,即照朕之旨意,随机应变。勿得手软,以致迟疑大事。”(11)而当渥巴锡希望清廷派一个大喇嘛到土尔扈特部时,清更加提防,“因厄鲁特之风习,极尊崇佛教,若大喇嘛遣往伊处,渥巴锡必请至伊部落,此时不仅新旧归服者归心于渥巴锡,伊等久为一心,对我朝不利焉!渥巴锡等所以再三恳求,其存心于此,故施此计,可知伊吞伊犁之野心,我等不得不事先有备之。”(12)渥巴锡是否有伊吞伊犁的野心,我们且不说,单从清廷对土尔扈特的防备就让我们看出,清廷对待土尔扈特的东归并不是像我们后人描述那样在“民族亲合力”下含情脉脉的进行着。
国内学者的研究有很强的主观性,因而伯希和先生对土尔扈特的研究就显得弥足珍贵。伯希和先生为我们提供了大量客观的资料,使我们较真切的了解土尔扈特成为可能。而且伯希和先生的资料又都是建立在慎密的考证基础之上的,对土尔扈特东归这一事件的重塑他尽量客观的进行,没有赋于它更多的意义。也正因为这样,才使这本书在成书80年后的今天依然有着它在这个领域内不可取代的价值。
注释:
(1)伯希和著,耿升译:《卡尔梅克史评注》,中华书局,1994。关于这本书的书名,“卡尔梅克”是俄国对土尔扈特人的称呼。伯希和先生用这个名称来给书命名主要有下面的原因。伯希和先生的该书,是对巴德利(johnF,Baddeley)所著《俄国·蒙古·中国》的书评札记。巴德利称“卡尔梅克”,伯希和先生亦这样命名了。不过,伯希和先生由于书中用的主要是汉籍资料,除了书名外在行文中都称“土尔扈特”。
(2)同上,134页。
(3)(法)加恩著,江载华、郑永泰译:《彼得大帝时期的俄中关系史》,商务印书馆,1980,272页。
(4)(清)何秋涛著,《朔方备乘》卷38,《土尔扈特归附始未叙》。
(5)同注①,131页。
(6)同上。
(7)马汝珩,马大正著:《漂落异域的民族——17至18世纪的土尔扈特蒙古》,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160页。
(8)(清)崔述:《崔东壁遣书》,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4页。
(9)同注(1),134页。
(10)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满文土尔扈特档,乾隆36年3月,3全宗,1697.6号之一,转引自马大正《清政府对蒙古族土尔扈特的安置》,载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编,《清史研究集》,1982年第二辑。
(11)同上
(12)同上。
说明:“卡尔梅克”具体指什么,学术界有许多争议,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不仅仅指土尔扈特部蒙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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