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无止境”--天堂里的外祖母
拿出了这枚戒指,是外祖母留给我的。
一个鸡血石的戒指。
很简单普通的样子。青白的指环,上面凸出来的部分渗透着丝丝缕缕的滟红。
这是外祖母给我留下来的,小时候的我很乖,很安静,经常用自己积攒下的几分钱给外祖母买止痛片,因为过去的老人几乎都是随身携带着这种药,每天吃上一颗,可以缓解人老了带来的不适感,外祖母认定我是个孝顺的孩子,把这枚戒指留给了我。
鸡血石莹洁温润,传说是凤凰鲜血浸染而成,能够给人带来好运。
其实,很喜欢玉的感觉,温润内敛,抱朴守拙,莹莹然的欲语还休,汲取了天地精华的灵动,不张扬却难掩其中的灼灼光华。
就如有的女子,温婉可人,不尖锐,但是却自有一种毫不骄矜的温暖的凛然。
钟灵毓秀,是玉的独特,怪不得红楼梦里宝玉衔玉而生,倘若他衔金而生,只怕也没有那样的灵气,变成俗陋的浊物了。
那样的庄重大气,出尘然又居家的平和冲淡,是任何的珠光宝气比不了的特立独行。珠光宝气只能证明富贵,却不一定诠释得了高贵。
以前一直戴在手指上,却在一次荡秋千的时候,被秋千上的铁链子磨地裂了,不敢再戴,就把它放起来了。
抚摸着这枚久违的戒指,虽然尘封好长时间了,依然莹洁如初。
想来这玉,必是享得了奢华,耐得了寂寥的妙人。坚持着自己的本性,安然所处。
放在手心里小小的戒指,牵引着思绪回到那少不更事的岁月里。
在那片果园里,有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我拉着大狼狗在花间奔跑,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的记忆多和奔跑有关,春天,满树的花,粉色的,白色的,风一吹,如雪般纷纷扬扬,阳光透过树梢照在身上,照在脸上,那些果树的花并不好闻,有股很刺鼻的香味。
杏很小的时候,绿绿的,青色的绿,毛绒绒的,吃到嘴里,酸酸的,有一种熟了的杏没有的清冽,吃不完的时候,就揣在怀里,那个时候,很会爬树,果树一般不很挺拔,都是虬枝盘曲那个样子的,很好爬。
还有那些还没有完全脱离花苞的小果子,酸涩的清香,钻在树叶里,一捧一捧地摘下来,只吸里面酸涩的果汁,长大以后很想喝那样一种味道的饮料,遍寻不着。
我喜欢树叶的味道和秋天果园里的味道,即使很多的果子掉落地上,发出那样一种凋败的甜蜜芬芳。
小的时候,有一次去果园里看到一颗树上结着两个硕大的梨,趁大人不备,麻溜的爬上树,心也怦怦跳,手抖抖地摘了下来,塞在汽车座位下面,从那时开始,心就一直惴惴着,快下车的时候,把它们宝贝似的藏在怀里,一溜烟的跑回家,半夜的时候,和表姐藏在被窝里偷吃,结果,涩的舌头半天不会转弯。
外祖母众多的晚辈里,最喜欢我,因为我的安静,即使很多时候的淘气也是一个人没来由地跑,或者把小褂张开满地铺蝴蝶;也因为我的爱看书;也因为在我幼小的心灵里,那些小小的孝顺举动。
我跑的时候,外祖母就坐在花下,眯了眼睛慈祥地看我,笑眯眯的,对于我摇花摘果的行为不以为杵,纵容到无原则的溺爱。
很多时候,我靠在她怀里安静的看书。她说:“小狗看星宿,能看懂吗?”
人的本质是孤独的,人老了也是如此,外祖母性格沉静,不知道是岁月沉淀世事沧桑让她如此安静,还是孤独让人心麻木了,所以,小小的我在她身边或许可以为她稍解寂寥。
记忆里,她对我从来没有苛责过一声,她一生勤劳,寡言少语,极其要强,在她病重的时候,我要给她洗内衣,她坚决不让。我当时能给她做的,仅此而已。
她给我这枚戒指的时候,说,玉通人性,可以保佑你一辈子平安。
外祖母年轻的时候,有很多首饰,被日本人抢跑了。只此一件,给了我。
那些无忧的岁月,渐行渐远,那些在风里纵情奔跑的岁月,越来越远,岁月为双腿戴上了枷锁,限制了奔跑的自由,于是,越来越多的是安静的如一幅油画。
也许,天性里就是这样的安静内敛与奔放不羁并存的矛盾吧。
多年以后,回首来时路,丢掉了多少因岁月而必须丢掉的东西,也有一些一直坚持到现在。
就如想念.
这枚玉,一直没有再戴。
妈妈常说,姥姥最亲的人是我,如果活到现在,我能给予她很多,可惜,现在,我用自己挣的钱给她做顿好吃的亦已不能。
还是会梦到她,梦到她安静地坐着,一言不发。
若有天国,外祖母这样的人当在天国。
当生命不能与时间同在,我们只能沉溺在遗憾与怀念的空间里,让那已逝的,精神长存..... 也许远去的并没有离开。当一种情感被酝酿成一种思绪,它就像一颗种子,在心头发芽生根。
我与他仍然存在,彼此相连。 大爱无言,行文动情,收藏。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