碟中肴,念汗滴
花季少年的我过早地肩负了家庭的责任。在我读初中的时候,家里有了半亩地的菜地,周末我时常在菜园里辛勤耕耘。在秋收后播种的季节,大人们总要在菜地忙着精耕细作。在菜秧地里撒施草木灰和堆沤过的农家肥后,再反复用钉齿耙把土壤耙得如同平台一般,就形成了平整的菜畦。经温水浸润过两昼夜的芥菜种子缓慢地爆出了白芽,我们把菜种倒在碗里,端着它,均匀地撒在菜秧地的畦面里,再用细眼筛筛上一层肥床土。播种后,洋溢着泥土芬芳的菜秧地,从此就担负着孕育新生命与丰登希冀的重任。在此后的五六天里,务必让菜圃保持充沛的含水量,并覆盖上禾草,还要浇灌一两次腐熟过的淡尿水,喷施一次杀虫剂。等到芥菜苗长得郁郁葱葱,如食指般高时就可以移栽了。要提前几天把菜田里的水排干,这样到移植时就可以较好地把菜秧连根带泥铲起来。
到了移苗定植时,我们用铁锹把菜秧地里的芥菜苗成长方块地铲起,放到竹笠中,小心翼翼移植到大田里。到了田里,弯下腰来,把一丛丛带泥球的菜秧苗掰成小块,然后逐株插栽到土穴里,再壅填泥土。在穴植的时候要左顾右盼以便菜秧种得横平竖直,但见晨曦下的身影在慢慢地向前挪动。当抬动腿脚感到有点酸痒时,就肯定是花脚蚊飞上了腿在吮血了。每每遭遇到这种情况,我就用手向有蚊子的地方用力一拍,不过被叮咬处已经红肿了。
栽培蔬菜是不可以缺水的,为此我们要早晚到小溪里把水挑到菜田里。走在路上,除了跨过沟壑时要注意不被绊倒外,尤其要留意溪边草丛里有没有毒蛇。在我们那里当时有不少毒蛇,譬如金包铁(金环蛇)、银包铁(银环蛇)、五步倒、过树榕等,皆携有剧毒。幸好喜欢在水边出没的仅仅为银包铁,若果你不骚扰它,它在大多数情况下是不会采取主动攻势的。
来到溪水后,就用泥团把溪流堵截起,使水流蓄成了高水位,嗣后打水装桶。每次挑水行走在荒野时,我总觉得脊梁冷飕飕的,常常觉察身后好像跟着什么人或物,特别是途经坟冢的时候。曾经年少胆怯的我,不晓得若在如今要黄昏去荒郊挑水,是否还会感到恐惧?!
种好芥菜苗后数天,待菜秧立苗缓过劲来,马上就要给蔬菜追肥了。依据生长周期,在植株伸根期薄施慎施肥料,叶子旺盛生长期施用氮肥,诸如尿素、人畜粪尿等,在抽薹开花时多施磷肥和钾肥等。芥菜长叶时不能施用氯化钾,否则菜叶会发硬发涩,味道欠佳。
在施氮肥时常用水桶装着水,把尿素溶解到了水中,充分搅拌后提到菜田里用木瓢浇下,简单方便,不过肥效也稍逊一些,风吹雨淋的氮素流失比较多。比较好的方法是把尿素颗粒直接撒到菜脚邻近,然后再用锄头给每株芥菜的根基部培土,还要顺便把滋生的杂草拔除,这样几天后蔬菜叶子就显得绿油油,新叶的抽生也快了,长势很是喜人。
在蔬菜的整个生长期间,要尤其注意防治病虫害。在没有月光的夜晚,我们把煤油灯放置在脸盆里,向脸盘中倒入一些清水,还滴了少许煤油,再搁在菜田边缘的三角竹架上。昆虫具有趋光性,黑暗中蛾子竭尽全力向煤油灯扑去,撞到玻璃灯罩就被灼伤而掉到水里,扑腾几下就宁静了;或者在它们环绕火光盘旋时,偶然也会跌落到油水里而殆亡,这大概就是所谓“飞蛾扑火”的真实场景吧!而高高悬挂的汽灯,那就更犀利了,只要蛾子飞近些就即刻被烤死了。
随着害虫数量的猛增和逐渐产卵孵化,用灯诱的手段已颇难把它们的幼虫诱捕扑杀,除了费时费力的人工捕捉,这就要使用到化学农药来灭杀了。我们把敌百虫、乐果等农药兑水稀释,站在风向的上方,顺风用水唧筒把药水喷洒到青菜上。令人奇怪的是,那些农药嗅起来总有一股另类的芳香,感觉是一种很柔和的香味,但它们却是有毒的药品。
快到收获芥菜时,我们会预先数天先断水蹲棵,使得蔬菜植株的水分减少一些。
收割时,我们担上竹簝,带上刀具,在蔬菜的根部用刀一株一株地割下,我们按照大人能握住的份量把芥菜成捆放好。之后把芥菜挑回家用扒去外边的老菜帮和病虫叶,摆在簸箕里晒干后,就用粗盐醃渍起来,装进口窄腹宽的瓦甖里,那可是我们家好几个月的咸菜。
当我提着用罐头玻璃瓶装的这些酸菜,带到学校作为我一个星期的送饭菜时,我倍感碟中肴的来之不易,它是滴滴汗水与勤苦劳作换来的。
往昔岁月艰辛种菜的阅历,让我在日后生活中不会贸然浪费每一粒食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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