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fbb 发表于 2007-6-17 16:45:47

音意兼译 — 外来语中译之首选

音意兼译 — 外来语中译之首选
 

胡清平*


(江苏理工大学 人文学院, 江苏 镇江 212013)




摘 要:针对汉语里使用外来语的方式多样化的现状,本文从多视角来剖析译词现象,回顾词语翻译的历史,分析翻译方法多样化的原因,进而提出外词中译应当首选音意兼译法的主张。基于汉语的特点,作者论证音意兼译(即语音转写和语义摆布相结合)的可行性,指出音意兼译的优点,并且总结出一套规律性的模式供制定当代音意兼译的规范时参考。

 

关键词:外来语;翻译;音意兼译;语音转写和语义摆布

 

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873X(2001)06-0028-04

 


Semantic Transliteration-the Best Strategy for Translating Foreign Words into Chinese

 

HU Qing-ping


(College of Humanities & Social Sciences, Jiangsu University of Sci & Tech, Zhenjiang 212013, China)




Abstract: The diverse ways in which foreign words are translated and used in the Chinese language today is a phenomenon the present paper seeks to analyze, and from a number of different angles. First, a review of the history of word translation is given. The reasons as to why there is such a diversity of translation techniques are also analyzed. Then the author puts forth the view that the best strategy for translating foreign words into English is that of semantic transliteration, i.e. a combination of phonetic transcription and semantic manipulation of the original word. He elaborates on the advantages of such a strategy, and lays down a set of formulas for establishing present day norms of semantic transliteration.


Key words: foreign words; translation; semantic transliteration; phonetic transcription and semantic manipulation


1. 现状和任务


中西语言的根本差别在词汇形态上,而词汇翻译的难点是新的外来语的翻译。外来语又叫外来词、借词,在进入汉语时都是我国文化的缺项,人们采用了不同的方法来使用它们,包括音译、意译、音意兼译、照抄不译。有时老百姓抱怨听不懂,语文专家也惊呼汉语的纯结性和统一性正在遭受破坏。针对这种现状,达成外来语翻译方法的共识,已经成为翻译界刻不容缓的任务。本文以许钧(1998)对“怎么译”三个问题的论断为基础,以许渊冲(2000)的“优势竞赛论”为指针,拟从多度视角来剖析译词现象,提出外词中译应当首选音意兼译法的主张。


2. 要“怎么译” — 意愿或目的


Bloomfield(1993)主张:“语言学家应该毫无偏见地观察一切言语形式。”让我们观察一下外来语在中国多样化的使用方式,以及隐藏在各种用法背后的意愿或目的。


2.1 经济利益驱动的纯音译


几年前,我看见一种货物,包装袋上印着“朱苦力威化曲奇”,估计是Chocolate Wafer Cookie之音译。我买了一袋,果然是巧克力薄脆饼干。厂商给这种商品起名时,采用英文名的音译,目的是以新奇促销售。克力架(cracker)为人们熟悉之后,厂商换了另一个英语词cookie的粤语译音“曲奇”。


纯音译只作语音转写,几乎等于不译。不译的极端是照抄外文。中外混杂的语言主要用于同行之间的交流。VCD广告接二连三,又出现了SVCD、CVD、DVCD、DVD等产品,都可称作影碟机,但太笼统。视听设备更新太快,干脆以不变应万变,照搬英文。广告里常有SOD、MM、MFP2之类的英语缩写词,故弄玄虚。更有甚者,由外国人做广告。老百姓虽然听不懂Haier is confidence或Haier-famous brand, 但从电视面画上可以猜出大意:老外都在夸奖,海尔必是上品。用外语做广告而不翻译,目的是用当代国际社会的价值来影响观众(Crystal, 1997:350),服务于发展外向型经济同时扩大内需的政策。


2.2 政治因素造成不同的译法


戊戌变法前夕,京城里小市民风传谣言:谭嗣同要推翻慈禧太后,自己来当“普列西登特”,兴穿呢子西装。那些卖绸缎长袍的商人听了这话,虽不知“普列西登特”是什么玩意儿,却立即对那个姓谭的南蛮产生了反感(北影厂,1994)。其实,同文馆对president一词已有意译“总统领”(Masini,1993)。但守旧派造谣时偏不用此新词而用音译,目的不是让民众知道这个洋玩意儿是什么。无独有偶,当telephone从西方传入中国时,清政府按懿旨只准“德律风”用于宫廷和达官;到了民国,电话才开始用于公司和庶民。“五四”运动迎来了“德先生”和“赛先生”,揭去了罩在democracy和science上的面纱 — “德谟克拉西”和“赛因斯”,让“民主”和“科学”的真面目显露出来。翻译受政治约束或为政治斗争服务(Tymoczko,2000),这种政治因素不仅表现在文学翻译中,也反映在词语翻译中。


2.3 翻译方法多样化的其它原因


同一个西词有时会有音译、意译、音意兼译三种不同的形式,出现于不同的历史时期或不同的华人群体中。Proletariat, bourgeoisie先音译“普罗列塔利亚、布尔乔亚”,后来意译“无产阶级、资产阶级”。Laser先音译为“莱塞”,后在大陆意译为“激光”,在港台音意兼译为“镭射”。motor摩托/马达/电动机;engine引擎/发动机。


同一个外来词若有两个以上的中译形式,则是下列情况之一:1)音意比例不同,如vitamin维他命,维生素。2)译名用途不同,如opium鸦片(毒器),阿片(制药成分)。3)行业不同,如wafer威化(饼干 — 食品业),微发(晶片 — 电子业);robust坚固性(电脑),Robust乐百氏(饮料)。4)视角不同,如pizza俗称“经萨饼”让人想到一种意大利馅饼,辞典编者煞费苦心译作“皮杂饼”,欲求者准意切,却失去了国别标记(于海江,1999)。5)导向不同,把人们的思路引导到不同的方向,多见于商标,如Human洪恩、豪门,Welcome胃康、卫康、为康、维康。相反地,同一中译词偶尔译自不同的外语,如“苦迭打”译自法语coup d’ etat(政变),又是一种日本膏药的译名。6)隐瞒真相,如Nippon本来译为“日本的”,但Nippon Paint打进中国市场时故意译成“立邦漆”,掩盖“日本漆”的真面目,免遭抵制日货。


2.4 社会和地域的差异


时空的变迁、社会和地域的差异也是造成译法不同的因素。在二十年代vitamin译为“维他命”,五十年代在大陆改成“维生素”,现在又常见“维他命”的药名和广告。大陆倾向于意译,是为了避免“洋腔洋调”而把外来语当成俘虏加以改造。港澳倾向于音译,是在殖民地氛围里逼出来的“洋泾浜”。由于时空的分隔,海外和大陆对同一事物称呼不同(鲍世修,1998)。例如:镭射影碟 — 激光视盘,的士 — 出租汽车,巴士 — 公共汽车,巴仙 — 百分比,派对 — 聚会……。对此情形,我们不必大惊小怪、痛心疾首,又不可坐视不理、泰然处之,而应该分析择优、取长补短(显然“打的”比“坐出租汽车”更受欢迎,有口皆碑),制定一套译法指南,为全球华语的逐步统一及健康发展铺平道路。


3. 能“怎么译” — 现实或能力


能怎么译的问题包括翻译的客观现实和译者的主观能力。


3.1 从认知心理看翻译行为


最先接触某个外来词的人可能不懂它的意思,只好囫轮吞枣,音译过来,逐渐理解之后改为意译或音意兼译。例如:grammar先音译为“葛郎玛”,后意译为“语法”。也有音译和意译并存,互换使用的,如microphone既可叫“麦克风”,也可称“扩音器、微音器、话筒”。还有些词的音译和意译分别具有不同的词性,如hysteria音译“歇斯底里”用作形容词,而音意兼译“癔病”是名词。同一个词先音译后意,是外来语大量涌入时翻译中常见的现象。从行为主义语言学的角度来看,它类似于牛的反刍,或鼠和猴的颊囊,先吃进口里,再慢慢咀嚼。


3.2 词语翻译的历史回顾


文化的缺项造成词汇的缺项(许钧,1998)。早期外来词的翻译不得不照葫芦画瓢 — 音译。佛经翻译曾大量地采用音译,甚至不惜造字、造句。从释迦牟尼在世到玄奘法师译经,时隔一千二百年,梵文已经成为死去的文字。唐僧在印度留学时,寺院里当时的地方话为教学用语(滕大春,1985:110),佛门弟子对佛经原文不甚了了。唐僧回国后译经时遵循“五不翻”的原则,碰到“此无故”等五种情况,仅译其音:理得音正,尽经微旨(陆谷孙,1984)。于是,佛教经典里出现了大量的音译词语。一些音译词读来拗口,套用佛教用语造的句子,只有少数人懂得其意。在讲经说法过程,为了通俗易懂,众高僧把原先的一些音译词改成音意兼译。例如:阎魔罗阎 — 阎罗王 — 阎王,魔罗 — 魔鬼。


明末徐光启大学士继承音意兼译的传统,与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合译《几何原本》时,把geometry译为“几何”,既记录了词头geo-的音,又表达了“测量土地之学问”的意,绝妙至极!几 — 面积多大,何 — 形状如何。“几何”当奉为音意兼译之楷模。利玛窦带来的《几何原本》是他在罗马神学院的老师对拉丁文译本的注释本。它距Euclid写《几何原本》已有一千七百年,而且几经转译,从希腊文经阿拉伯文翻译成拉丁文(刘增羽,1996),根词geo-保持不变。印欧语系继承了希腊语和拉丁语的遗产,有许多根词作为共同的构词成分。语系内各语言之间的词汇互译往往按字母直译或语音转写就行了,充其量改一下词尾。同一语系内这种单词水平上的语言转换,易如反掌。


3.3 从汉语的特点看音意兼译的可行性


从印欧语系到汉藏语系,翻译就难得多了。有两个隔阂:一是汉字独立于印欧语系而存在,与西语无共核。二是汉字既代表音节,又是语素甚至单词;既记录语音,又表示语义。而西文字母只代表音素,未构成语素。所以,西词中译应该把词作为整体为翻译(葛留青,1987)。音译是以音节或音素为单位,进行语音转写,其结果即音译词,它会引起某种联想。每个汉字皆有意思,望文生义乃中文之必然,因而联想是免不了的。既然如此,为何不力求音意兼译、两全其美呢?


音意兼译的可行性如何呢?译音不成问题:汉语的24个声母和16个韵母拼成400个音节,足以准确或近似地转写世上所有音素和它们拼成的音节(钟述孔,1983:552-553)。译意呢?也没问题:一个音节对应于多个汉字,这就给选择汉字提供了很大的范围。利用汉语富有同音字的特点,文豪们写出了无数不朽的韵文和绝妙的散文。现举三例。苏东坡的友人吟联:“游西湖提锡壶锡壶掉西湖惜乎锡壶”。赵元任用一个音节si/shi写了一个完整的故事:“石狮市施氏,食死尸。……”许渊冲(1991)用一个音节yi连写译论八篇:“译者一也,译者依也,译者异也,译者易也,译者意也,译者艺也,译者移也,译者贻也。”合称翻译八论。这些学者对汉语一音多义现象的活用和巧用可称典范,展示了同音字的达意能力。一音多字的中文让译者可以在语义上对原词随意摆布,包括忠实的翻译、近似的解释、灵活的再创、武断的改写(Hermans,1999)。译词的具体形式取决于译者的意图、观点、审美情趣,中华文化的掺入量和表现度,以及对接受者的考虑,等等。只要译者细心琢磨,融会西中,就能再创音意兼译之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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