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从乌托邦到共产主义
从乌托邦到共产主义人们对理想社会的追求,自古有之,这从历史上无数学者文人对理想社会状态的想象、描绘和憧憬就可见一斑。
在人类历史上,对理想社会状态描述得最为详细、最为世人所瞩目的第一人,当推托马斯•莫尔,他被公认为西欧第一个伟大的空想社会主义者,而他的代表作《乌托邦》正是他描述人类理想社会状态经典著作。
莫尔在《乌托邦》中,首先批判了现实社会中的种种不平等,对圈地运动等进行了强烈的控诉,对统治者的骄横无知进行了无情的嘲讽,并转而为人们描绘了一个财产和产品共有、人人平等、居民安居乐业、生活无限富足的真正理想的社会体制和社会形态,即乌托邦岛的状况。莫尔对这种社会状态描述之详细是历史上空前的,它涉及乌托邦岛从社会体制到人民日常生活的种种细节;而《乌托邦》一书更是通篇洋溢着他对这种理想社会状态的憧憬与向往。
对于莫尔所描述的理想社会的赞誉之辞,人们早已熟知于心。但作为十五、十六世纪之交的空想社会主义者,莫尔对未来理想社会的描述仍然是不够“理想”的。如果把它跟马克思、恩格斯所描绘的共产主义社会进行一番比较,就更加清楚了。莫尔的乌托邦终究是全世界种种“不平等”国家包围之下的一个“众人皆浊我独清”的平等、富足而豁达的小岛,比起马克思、恩格斯“全人类的解放”来,莫尔的眼光无疑是有限的。这种有限的眼光,决定了莫尔所建造起来的理想社会基本上是一个自给自足、闭关而狭隘的区域,而乌托邦本身则具有国家的性质。因此,乌托邦尽管内部是平等富足而且按需分配的,但对外却仍然遗留着商品的交换,乃至战争。《乌托邦》一书对战争的描述几乎处处可见,从一开始对乌托邦地势的叙述,就表明了乌托邦岛在战争中易守难攻的优势。而乌托邦人的进食乃至游戏,都被莫尔比喻成打仗,而乌托邦人在日常劳作之外,还经常进行战备式的操练,可见军事在乌托邦中的重要性;而乌托邦人利用他们储存的钱财来高价招募雇用兵为乌托邦作战,特别是莫尔所描述的收买塞波雷得人的情形,令人对乌托邦人的道德水准也有所怀疑,这种描述令人想起“有钱能使鬼推磨”、“金钱就是万能”的古语。
就乌托邦内部而言,也并不是一个绝对完美的盛世。乌托邦仍然有大量的奴隶,莫尔指出,奴隶来源于战俘、罪犯、外帮奴隶和世袭身份(奴隶的小孩)。在乌托邦中,奴隶所从事的是最低贱、最苦累的工作;莫尔将屠宰称为“最下贱的工作”,因此这样的贱活只能由奴隶去完成,而公共食堂最脏最累的活,也是由奴隶去做的。我们从莫尔笔下看到了一种盛世之中狭隘的平等——人都是分了高低贵贱等级的,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盛世,如果脱离了奴隶,将如何自处。
相比于乌托邦,马克思、恩格斯对共产主义理想社会的描述,无疑比莫尔的描述上了更高的一个层次。马恩与莫尔对理想社会的描述,最大的进步在于,他们是从全人类的高视角来考虑的。基于这样的一个视角,他们所描绘的共产主义社会是一个真正世界大同,消灭了私有制,也消灭了人间一切统治机器,国家不复存在;全球人人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而只有分工的不同;产品无限丰富,实行按需分配;人人道德无限高尚,劳动不再是生存的需要,而是一种享受;而战争更没有了产生的根源。应该说,马恩的共产主义理想社会,比起莫尔的乌托邦,视界更开阔,考虑更周全,并且有足够的理论支持和现实分析,因此也更为完美。而且这样的一种理想状态,即便是最为挑剔的批评者,恐怕也难以找到反对的理由。
尽管乌托邦与共产主义之间存在这么大的差距,但有些东西却是共同的。撇开乌托邦狭窄的视野,如果从马克思的生产关系要素观点来看,两者都是相同或相似的:在生产资料归谁所有方面,两者都认为理想社会中生产资料归全体劳动者所有(生产资料公有);在劳动者相互关系方面,马恩提出了全人类完全平等,劳动者之间是互助合作的关系,莫尔由于其所处时代的局限,则提出除了奴隶之外,所有劳动者也是完全平等的;在产品如何分配方面,两者都认为理想社会中的分配方式是按需要分配,而劳动者各尽所能。这种生产关系奠定了未来理想社会上层建筑的基础。
马克思、恩格斯对理想社会的经典论述,确定了后来社会主义国家的终极发展目标,即社会主义国家的最终目的,是要进入马克思、恩格斯所描述的理想的共产主义社会形态。而社会主义国家在其发展过程中,也对这样一种理想状态津津乐道。
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随着社会主义国家改革的不断深入,这种状况发生了变化。2001年7月1日,中国共产党总书记江泽民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八十周年讲话中指出,“我们坚信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类社会必然走向共产主义这一基本原理,……必须看到,实现共产主义是一个非常漫长的历史过程。过去,我们对这个问题的认识比较肤浅、简单。经过这么多年的实践,现在,我们对这个问题的认识要全面和深刻得多了。……我们要坚持正确的前进方向,但不可能也不必要去对遥远的未来作具体的设想和描绘。以往的经验教训已充分说明,这样做很容易陷入不切实际的空想”。作为目前世界上最大的社会主义国家的党的领导人,江泽民的这段论述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保守人士认为,这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中国共产党对共产主义的回避或远离。
但事实恐怕并没有这么简单。如果我们重新回到莫尔和马恩对理想社会的描述上去看,我们会发现,无论是莫尔的乌托邦,还是马恩的共产主义社会,在前述生产关系三要素的共同点之外,还有一个最根本、也是最重要的基础,即社会产品无限丰富,这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中的生产力要素,也是决定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的根本要素。缺少了这个根本要素,就缺少了理想社会形态的根基,不论是乌托邦还是共产主义都无从谈起。
人类在原始社会建立了一种原始共产主义的社会形态,在这种形态下,由于物质极度匮乏,因此,只有实行完全意义上的资源公有、产品平均分配,人类才能生存下来。而当时人口相对稀少、一定人口所涉及的地理领域狭小的特定条件,使实行原始共产主义制度成为可能。但是,这种共产主义社会并不是理想的社会,因为这是一种极度贫困的社会形态。而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社会产品开始增加,因此私有制逐步形成。
从历史的角度看来,私有制的出现无疑大大促进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在短暂的原始共产主义阶段之后,人类社会长期处在私有制社会形态之下(当然也不完全是绝对的私有制)。如果说人类社会历史将经历一个“公有社会(原始共产主义)—私有社会-公有社会(理想社会状态)”的发展历程的话,那么,相应地,这三种社会形态所对应的社会资源就是“资源极度匮乏-资源相对稀缺-资源无限丰富”的状态。根据这个假设,我们可以这样推断,在经历了短暂的原始共产主义阶段之后,直到社会产品无限丰富之前,人类社会不可能建立起完全的全民公有而产品平均分配的社会形态,即使建立起来,也是发育不良、根基不稳,因而也是不会长久持续下去的。马克思在早期认为,即便是社会主义社会形态,也必须建基于资本主义社会所创造的发达的社会经济基础,资本主义在发展到极致从而为新的社会形态奠定了物质基础,而其本身又无法再适应生产力发展的需求之后,才最终为社会主义所取代。这跟他的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一定要适应生产力的发展理论是一致的。但是列宁在俄国开创了在“资本主义最薄弱链条率先建立社会主义社会”的先例,反倒引起了另外一种思考:究竟是靠公有的体制来促进生产力的极大发展,最终达到产品的无限丰富,还是先实现产品的无限丰富,然后再实现全面的公有和世界的大同?历史似乎告诉人们:依靠公有体制来促进生产力的发展,在现实中远不如允许私有的市场体制有效。反过来,如果真的达到社会产品无限丰富的程度,那么,要实现全面的公有制度、实行按需分配,培养人的崇高道德……等等所有的共产主义理想社会的设想,都不再是问题。因此,问题的关键还是利用最有效的资源配置和生产方式来发展社会生产力,才能将社会产品不断丰富,从而最终消灭社会产品的稀缺。我认为,人类在向理想社会状态进发的过程中,其根本任务不是消灭私有制,而是消灭社会产品的稀缺状态。
但是,对理想社会的追求始终是人的最高目标。江泽民七一讲话的中关于共产主义远景的论述提出了这样的一个争论:我们究竟要不要去描绘它?我认为,问题的焦点不在于要不要描绘它,而在于有没有必要象以往那样把它作为一种明确的奋斗目标予以强调。事实上,马克思对于理想社会的描述,恐怕很难有人可以再超越了。因此,要不要描绘其实是多余的话。如果单纯从理想社会状态来说,进行这样一种描述也未尝不可。但是,从现实政治的角度而言,情况就不同了。理想与现实总是存在矛盾的,但是对执政党而言,如果它反复宣扬的理想目标跟现实的差距太大,显然是不利的。但不去过多地描绘并不意味着不去追求。正如前面所讲的,向理想社会进发的唯一途径是生产更多的社会产品,最终达到社会产品无限丰富,而不在于向民众宣扬多么美妙的未来。从私有制长期存在的历史来看,在社会产品达到无限丰富之前,社会发展的最终驱动还是利益,而不是意识形态的号召。因此,对于一个正处于发展中的中国来说,目前最关键的任务还是通过各种途径,使社会产品和财富不断增长,借助于市场经济这一资源配置方式,最大限度地发展社会生产力,发展社会经济,这是我们迈向理想社会最切实的选择。
从莫尔的《乌托邦》到马克思的《共产主义》,人类对理想社会的想象和描绘发生了质的飞跃。再反观我们今天的现实政治,我们会发现,唯一没有变化的是关于理想社会的基础没有改变:即社会产品(资源)的无限丰富。只有这个基础实现了,真正理想的社会才可能到来。而到那时,人类智慧所建设出来的理想社会,或许又早已超出马克思的想象,远非今天的人类智慧所能企及了。 我没搞懂这个乌托邦怎么和那个谁的讲话联系起来了
回 1楼(醉乡常客) 的帖子
^_^,联系得挺紧密的啊,江的讲话其实是对一个非常重要的理论问题(也就是楼主讨论的问题)的回答,对他的回答到底怎么理解以及是否认同都是值得探讨的。不学政治的人可能对领导人讲话都.........,学政治的人对这些问题就没法回避,还得思考,而接不接和领导人的讲话其实并不重要。楼主基本还是倾向于学理方面探讨,只是对这个问题的解决有点武断,值得商榷。Re:回 1楼(醉乡常客) 的帖子
引用第2楼wzy214于2007-06-15 13:34发表的 回 1楼(醉乡常客) 的帖子 :^_^,联系得挺紧密的啊,江的讲话其实是对一个非常重要的理论问题(也就是楼主讨论的问题)的回答,对他的回答到底怎么理解以及是否认同都是值得探讨的。不学政治的人可能对领导人讲话都.........,学政治的人对这些问题就没法回避,还得思考,而接不接和领导人的讲话其实并不重要。楼主基本还是倾向于学理方面探讨,只是对这个问题的解决有点武断,值得商榷。
武断与否,得楼主自己来说。
我觉得那个谁的理论水平可能没那么高。
另外,理想社会不应该完全物质决定。分配制度很重要。 机器本身没有意识,但也能“讲话”
事物之间的联系是有限度的。政治是制度性的东西,许多情况下没有多少学术讨论的余地。“学术”一旦政治化,也就失去其本身的价值了。
罢了罢了,不谈及某些话题了。下文删去.................. 很有可能是这些话都不是领导人自己思考的结果,发生的或许是一个隐匿的对话,对话的对象到底是谁并不重要。学术一旦政治化,是失去其本身的价值,但是政治问题还是需要进行学术研究的,政治问题一旦学术化价值就大了。 引用第5楼wzy214于2007-06-15 16:43发表的 :
很有可能是这些话都不是领导人自己思考的结果,发生的或许是一个隐匿的对话,对话的对象到底是谁并不重要。学术一旦政治化,是失去其本身的价值,但是政治问题还是需要进行学术研究的,政治问题一旦学术化价值就大了。
真正意义上的zz视角是极其重要和富有价值的,但这是在特殊的国情下。
所以,报告的结论是:希望n年后,某代人有相关领域自由研究的福分。他们这一代人(超过六十岁)觉得自已经没有机会了
Re:Re:回 1楼(醉乡常客) 的帖子
我所探讨的主要是人们对理想社会状态的一种回归,从纯粹理想主义到现实主义的一种回归。不管是莫尔还是马克思,对理想社会的探讨,都有其理想主义特征,说白了就是脱离了人类处境的现实基础,中国最近20年所做的事情,就是一步步向现实回归的过程,邓小平的改革观念,讲的都是常识问题,但是在理想主义极度膨胀的年代,这些常识都被抛弃了,邓小平的改革开放,实际上只不过是一个中国人回归常识的过程,也是回归现实的过程。当然这个回归最早表现在经济改革上,而后才逐渐上升到政治体制上,包括话语权的逐渐改变,都和这个现实主义的回归紧密相关。当然,这个回归还在继续中,并未真正完成。至于前面wzy214批评,可能理解上有所不同。我也并不赞成物质决定一切的观点,我最后主要是说倘若人类真到了物质无限丰富的时代,人们对理想社会的设想应该会站到更高的层面。
引用第3楼醉乡常客于2007-06-15 13:48发表的 Re:回 1楼(醉乡常客) 的帖子 :
武断与否,得楼主自己来说。
我觉得那个谁的理论水平可能没那么高。
....... 问题思路清晰,赞一个。
一个疑问:以产品“无限丰富”为实现共产主义的基础,固然可以为当下政策和意识形态之间的两张皮提供解释,但产品“无限丰富”本身岂不是空中楼阁?人的欲求无尽,产品岂能无限丰富?
也许正真的捷径在于釜底抽薪,限制人的欲求。当然这也只能一时一地可行,这个时代已经(希望)永远过去了。
说到底,为什么我们现在还要讨论共产主义呢?这还是一个值得讨论的学术问题吗?我想它已经大约等同于人体彩绘艺术了。我想,即使为稻粱谋,也让我们尽量“少谈主义,多谈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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