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工创业
韩咏红 (2007-05-04)我请的家庭钟点女佣最近当老板了。去年郝女士刚到我家工作时,就听她说起想开家保洁女工介绍公司,培训一批和她一样的农民工干家庭保洁,她自己升级为老板。俗话说“工字不出头”,郝女士说,谁都希望多赚点钱啊,谁也不想永远挨家挨户奔波那么辛苦。
没想到,一年时间她不声不响将公司张罗得七七八八了。砸下14年在北京务工攒下的积蓄,租了月租6000元人民币(约1200新元)的店面,又调教出一批从山东、四川和甘肃农村出来的打工女,虽然郝女士依旧每周来我家做保洁,她实际上已是不折不扣的老板。我想起今年初,她要求带她侄女一起工作,两人合力工时减半,原来就是她悄悄把活儿分配出去的方式。
此时,她正忙于替小店做宣传,四处派传单。“店里的阿姨我都仔细培训过,包括打扫卫生、烫衣服什么的,我们也有培训的配备,那些阿姨我也调查过她们在老家的背景。”她向我介绍公司的进展,顺便谈到创业起步阶段的艰难,该做的她都做了,独缺客户上门,心中倍感压力。
我在北京聘过两个阿姨,郝女士属于敢想敢做的那一类型。初次见面时她曾让我怔了一下——头发挑染成淡金黄色,上身是贴身汗衫,牛仔裤贴了许多装饰亮片,脚穿及膝长筒靴,还提个花俏的手提袋。工作时,她会将长筒靴放在客户家门外,像在自己家里干活一样把房子打扫干净,绝不喝水或上厕所。时髦的装扮不妨碍她工作;保洁职业也不能阻止她打扮得体面、尊严。如果在街上遇到,外人不会想到她其实是城市的“次等居民”,一个只有暂住证的农民工。
在中国,“农民工”是城乡二元化的户籍制度底下一个不合理还带歧视性的名词。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随着中国农村生产制度的改革,农村富余劳动力纷纷脱离农村和农业,走向城镇,投入到中国城市大发展大建设的工程里。农民工满足了城市对劳动力的饥渴,却因为“农民”的户籍定位而长期被排除在城市居民的福利之外。20年多来,他们与制度和命运的抗争走过漫长的路程。从最初被视为“盲流”,到近年农民工子弟被允许在城市上学,农民工的福利总来得太慢太少太不平等,在为城市建设做出贡献后,他们获得的回报却那么少。
郝女士常说,她童年在家干农活,100多斤的粮食都曾经扛过,进城后下决心不再回到土地上。而和她一样,从农民工走向技术工人或老板道路的农民与日俱增,他们的转型可能是中国下一波发展的重要推动力。
据中国农业部的有关数据,全国每年有近2亿农村劳动力外出务工,另外有近500万农民工回乡发展现代农业、开办工商企业。这个数字还不包括在城里创业的农民工。
中国国情专家胡鞍钢曾指出,如果农民工能从农村消费转型为城市消费,就能带动对住房、医疗以及城市基础设施的需求,这样一来对扩大内需、加快经济增长无疑非常有利。想想中国庞大的农民工数目,外人可以想象中国的经济后劲之强大。但要算起账来,这其中有多少成分是由于当局做了什么,又有多少是农民工本身坚韧与努力的结果?
《联合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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