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安世母非石亞之女考
明代成化《新昌縣志》卷十三《寓賢》有劉安世傳:“劉器之,名安世,元城人,世稱元城先生。母太常博士新昌石亞之之女也。以故先生自幼游學石溪義塾,後師司馬溫公,官至建議大夫、寶文閣待制,謚忠定,有元城語錄行於世。”
卷十六《女德》專立賢母傳曰:
“賢母,宋元城先生劉忠定公之母,太常博士石亞之之女也。時先生除諫官,以母老辭。母曰:‘天子諫臣,當捐身報國。汝但做,若得罪流竄,無問遠近,當從汝所之。’後果南遷。母欲與俱,先生百端懇免,終不從。遂奉以行,徧歷惡弱人所必死之地。母子終無恙。先生以忠純直諒名於世,亦母訓之功也。”
按劉忠定公即劉安世。劉安世(1048-1125)字器之,北宋大臣,學者稱元城先生,大名(今屬河北)人。登熙寧六年(1073)進士第,不就選,從學于司馬光。元祐三年(1088)以呂公著薦,為右正言,論執政不當任親戚以要職,彈擊頗力。累遷左諫議大夫。立朝敢諫諍,有“殿上虎”之稱。歷樞密都承旨。章敦用事,累貶官,安置英州。徽宗即位,一度赦還,歷知衡、鼎、鄆州及真定府。蔡京為相,連七謫至峽州羈管。宣和七年(1125)卒,年七十八,謚忠定。著有《盡言集》等。《宋史》、《東都事略》均有傳。石亚之(1018-1056?),字潛夫,越州新昌人。景祐元年(1034)進士,唱第時年十七,宋仁宗奇之,命使選尚公主,使卜其意。辭曰:“父母老,願奉甘旨。家已別議姻矣,王姬非敢偶也。”天子聞之,遂不强。歷滁州軍事推官,殿中丞,大理寺丞,知錢塘縣事,仕至太常博士。嘗築室讀書於新昌鼓山。
成化志所載劉母事見《宋史·劉安世傳》:
“刘安世,字器之,魏人。父航,第进士,……安世儀狀魁碩,音吐如鐘。初除諫官,未拜。命入,白母曰:‘朝廷不以安世不肖,使在言路。倘居其官,須明目張膽,以身任責。脫有觸忤,禍譴立至。主上方以孝治天下,若以老母辭當可免。’母曰:‘不然。吾聞諫官為天子諍臣,汝父平生欲為之而弗得。汝幸居此地,當捐身以報國恩。正得罪流放,無問遠近,吾當從汝所之。’於是受命。在職累嵗,正色立朝,扶持公道。其面折廷争,或帝盛怒,則執簡却立,伺怒稍觧復前抗辭。旁侍者遠觀,蓄縮悚汗,目之曰‘殿上虎’,一時無不敬懾。”
但《宋史》本傳未言劉安世母姓石,未知成化志何據。查《石氏宗譜》有云:
“(石亞之)配錢塘鮑氏,子三:景貺、景淹、景騫,女二:長適朝議大夫湖州劉渥,劉安世之母。幼適晉江曾孝雍。”
猜測成化志的說法來自石氏譜。宗譜的說法有二點值得注意,一是石亞之長女嫁的夫君名叫劉渥,二是劉渥是湖州(今屬浙江)人。然宋史明言劉安世父名叫劉航,非劉渥。古代一人或有多名,但劉安世父子非湖州人卻是可以斷言的。劉安世是今河北大名人,見《東都事略》本傳,今河北大名一带戰國時屬魏地,故《宋史》言其魏人。由此觀之,石亞之長女所嫁的劉渥本非劉安世父,后人誤渥為航,遂有此附會。
民國《新昌縣志》卷十四《寓賢》劉安世條對此亦有質證。現節引如下:
“劉安世,字器之。原志劉器之字安世,名字已倒置,置于文、杜四相前,時代亦紊。至云其母為石亞之女,并原《女德傳》亦言之鑿鑿,未知何本。若元城本傳,明言其父航為太仆卿,元城亦從為厩牧。幼即師事司馬光,與原傳所言游學石溪相睽,然或不止一師。至其母訓言,一如鄒忠浩母張氏言。而史并不詳其母為何氏,志即云石亞之女,荒誕殊甚。亞之登第,傳明言“景祐元年,年十七”,未婚,故諷以“尚主”云云。元城壽七十八卒,在宣和七年,《名人年譜》稱是年六月,明甚。則始生在慶歷五年,亞之年尚祇二十七歲,元城十七歲,相距十年間,安得有女以為之母?當時或因黃文叔得快婿周南一事,其甥亦知名,輾轉傳訛,亦未可知。至如原文所言主,游學在義塾,師司馬光,則於四相外又添一相矣。本志於各傳雖未能疏證,類皆闕疑。四相潭,則以萬歷志已辨之詳,故徑削去。惟此則俚且褻,不可不辨,別於《列女傳》留其事。或以似此者多,乾隆府志當日列銜不乏名宿,布衣錢泳尤號淵雅。省志亦誤因之,而於此傳亦僅改正名字,以“《宋史》未見”四字了之,抑何疏忽乃爾。可見官書之難歟!附識於此。”
民國志以劉安世與石亞之兩人的年齡差距來證明石亞之女不可能為劉安世母,很有說服力。但該志在石亞之和劉安世年齡計算上稍有誤差,現補正如下。
據《宋史》劉安世本傳,劉安世卒於宣和七年(1125),年七十八,由此推算,劉安世當生於慶歷八年(1048)。又據石氏宗譜與舊志,石亞之景祐元年(1034)登第時年才十七,推算其生於天禧二年(1018)。故知兩人年齡相差30年,劉安世出生時石亞之為31歲。石亞之與鮑氏結婚在他17歲以后。就算石亞之18歲即景祐二年(1035)結婚,次年生長女。則劉安世1048年出生時,石亞之的長女才13歲。單就這一點來看,石亞之女成為劉安世母的可能性也極小,
綜上所述,劉安世母決非石亞之女,此事當屬訛傳附會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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