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庆后对恶意并购及垄断说“不”
宗庆后对恶意并购及垄断说“不”九成以上网民认为达能涉嫌垄断
2007-04-09本报记者:王小波 张乐 裘立华来源:经济参考报
4月3日，新华社《经济参考报》独家报道了“法国达能集团欲以低价强行并购娃哈哈”后，在社会上产生强烈反响，众多媒体纷纷跟进报道，引发了“外资并购中如何防止垄断、保护民族品牌”的大讨论。
4月8日，杭州娃哈哈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宗庆后接受了本报记者采访。这是他在达能召开新闻发布会之后，首次就整个事件作出公开回应。
4日的董事会，宗庆后当场拒绝了达能转让三家亏损企业的要求
宗庆后说，4月4日，合资公司双方董事在杭州召开了董事会，达能收购娃哈哈非合资公司是会议的重要内容之一。董事会结束后，达能收购娃哈哈非合资公司的谈判继续进行。
当时，宗庆后代表中方提出了几点要求。但这几个条款最终都没有谈成。
中方提出的第一条，是原有的合资合同条款不平等。宗庆后说，原有的合资合同中，只有达能限制娃哈哈不能生产合资公司竞争的产品，对达能自身的限制却没有。但在实际上，达能却收购了很多与娃哈哈有产品竞争的企业，所以这个条款是不平等的，要修改。宗庆后当时提出，要么取消对娃哈哈的限制条款，要么增加对达能的限制条款，并要求达能从现在已经收购的乐百氏、正广和、深圳益力、蒙牛、光明以及汇源全部撤资。达能同意修改条款，增加对其的限制条款，并提出把乐百氏、正广和、深圳益力卖给娃哈哈。“我当时就告诉他们说我们不要，这三家企业都是做水的，而娃哈哈现在生产水也是没钱赚，更何况，乐百氏目前是亏损的。达能说他们可以把这三家在半年之内卖掉，但是汇源、蒙牛、光明不可能撤出。所以这个条款最终没有谈定。”
第二条，宗庆后认为，达能提出的商标使用许可合同，实际上是一个变相的商标转让合同，娃哈哈是商标所有权人，使用商标反而要受到被许可人达能的同意才可以使用(目前达能在董事会的席位是三席，而娃哈哈是两席)。这跟法律上特许专用使用的概念不一样，必须修改。达能同意不再要求转让商标，也同意合资公司及非合资公司使用娃哈哈的商标，但却提出非合资公司的产品必须由合资公司销售。“我认为，这样也可以，但双方必须要有个合理的利润分成。”宗庆后说，达能提出，要按照合资公司平均利润率来参与非合资公司产品的利润分成。这样是不合理的，因为非合资公司的产品是新产品，利润比较好，达能是希望我们把利润补贴给他。我认为，这样是没有道理的，你不能总是站在想占便宜的角度跟我谈。因此，这个事也没有谈成。
另外，双方还着重讨论了娃哈哈非合资公司生产的产品是否和达能产生竞争等问题。双方各执一词，所以这个条款也没有谈成。
因为谈判产生分歧，所以仍未有定论。由于宗庆后本人要随中国政府代表团出访，谈判会将在他回国后于16日继续进行。
达能不能总想着“占便宜”
娃哈哈与达能合资十年，矛盾由此而来。在接受采访时，宗庆后向记者详细讲述了矛盾发展的三个阶段。
宗庆后回顾说，1996年，娃哈哈与达能及香港百富勤共同投资组建了五家公司。当时，娃哈哈的经营情况和效益很好，考虑到自身有加快发展的内在需要，所以才与他们洽谈合作。因为以前有很多案例表明，我们中国很多公司与外国合资以后，丧失了主动权和经营权，并使员工利益受损，所以当时，娃哈哈着重关注了经营权的控制问题。
经过争取，娃哈哈当时和达能方面“约法四章”：“第一，合资后一定要打娃哈哈的牌子；第二，一定要娃哈哈自己经营管理；第三，退休职工待遇不变；第四，45岁以上职工不许辞退。”但达能当时也提出了两点要求，一是中方不能经营和生产与合资公司相竞争的产品；二是把娃哈哈的商标使用权转让给合资公司。“当时达能在中国没有市场也没有利润，仅在广州有一家小的酸奶厂，因此，当其提出我们不能经营和生产与合资公司有竞争的产品时，我们感到很正常。至于对方提出将娃哈哈商标转让给合资公司，当时感觉是娃哈哈转让到娃哈哈合资公司，而且这个公司娃哈哈方面还占了大股，所以感觉也没有问题。后来商标转让未获批准，就改签了商标使用许可合同，当时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太大问题。
宗庆后坦言，那时候认为控制权、经营权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以为没有什么问题。但现在看来，当时对潜在危机的认识还很不够。
他介绍说，双方合资十年的斗争和交锋，可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经营控制权的争夺阶段。当时在合资公司中，娃哈哈派驻的总经理如果使用资金超过一万元，都需要达能方的财务总监同意。后来，伴随着合资企业实力的迅速增强、产品营销网络的日渐健全和产品形象的日渐深入人心，企业亟须通过规模扩张和跨地区设厂来扩大产能，达能却屡屡表现出不同意。宗庆后举例说，当初，娃哈哈推出新产品非常可乐，达能曾坚决反对，但后来事实证明，宗庆后的市场判断是正确的，非常可乐效益很好。而达能也因此赚到了不少钱。“这个阶段我们通过努力，把经营权、控制权抓过来了。达能感觉钱赚得比较多、回报比较高，也就没什么意见了。但是，他们也感觉到，我们是很难被控制的。”
第二个阶段，达能收购了很多我们的竞争对手，同时又对娃哈哈在非合资公司中的增资显得非常不乐意。宗庆后说，达能收购乐百氏股权时，娃哈哈方面曾提出了异议。因为达能收购的是娃哈哈的竞争对手，而达能又掌握着娃哈哈的商业机密，这样做肯定会给娃哈哈带来危害，但达能方面未予理睬。与此同时，娃哈哈方面希望响应国家号召，对口支援、扶贫投资，提出扩大在西部地区的投资和建厂时，达能却表示出了相当的不愿意。“当时，我们的员工持股会就决定自己投资建立非合资企业。为了遵守合约，我们自己投资的企业的产品也是通过合资公司所属的销售公司销售的，对于娃哈哈商标的使用也是经过合资公司董事会同意的。”
第三阶段，就是目前矛盾的焦点：看到非合资公司经营蒸蒸日上，经济效益明显，达能便以未经合资公司董事会批准擅自使用娃哈哈商标为名，要求收购非合资公司的同等股权，也就是51%的股份。矛盾就此产生。
宗庆后说，达能与娃哈哈合资10年来，总共投入了15亿多元人民币，却已经获得了38亿元的利润。
达能并购娃哈哈，全方位触及反垄断审查标准
4月5日，达能方面在上海召开新闻发布会。达能亚太区总裁范易谋表示，娃哈哈单方面变动合同就是违约，十年前签的合同具有法律效应。范易谋同时指出，达能在中国并未垄断。
宗庆后对此表示，当时娃哈哈投资建立非合资公司时，达能并不想投资。此后在非合资公司的发展过程中，商标使用是经过合资公司许可的，产品也是通过合资公司销售的，应该说一直是信守合同的。现在非合资公司利润丰厚，达能就违背一贯的政策要对非合资公司进行并购，这是不合情理的。
宗庆后进一步指出，商务部等六部委去年颁布的《关于外国投资者并购境内企业的规定》中明确提出，一旦外资并购在资金规模、销售规模包括企业数量方面触及相关标准，或者并购涉及中国著名品牌的，都要进行反垄断等方面的审查。无论是娃哈哈非合资公司的规模数量，还是娃哈哈本身就是驰名商标、中国名牌，所有的条件都符合相关审查的标准。
“一个国家必须要有自己的品牌。百事可乐想收购达能，法国总理都曾公开反对”
自《经济参考报》独家发布“法国达能集团欲以低价强行并购娃哈哈”的消息后，社会反响强烈，众多媒体纷纷跟进报道，引发了“外资并购中如何防止垄断、保护民族品牌”的大讨论。以新浪网为例，在该网站以“您认为达能收购娃哈哈等知名品牌，目的是否在于垄断中国饮料行业”和“您认为娃哈哈遭遇达能强行低价并购，在目前外资并购中是否常见”为题进行了专题调查。截至记者发稿时为止，共有超过三万人参加了网上投票。其中，分别有91.68%和86.84%的网民分别对这两个问题选择了“是”。和讯网等诸多网站的网民调查结果也显示，绝大多数人对宗庆后的行为持支持态度。
宗庆后对此表示欣慰。他认为，有这么多的人关心娃哈哈、关心民族品牌，是中华民族的民族精神和民族自尊心的表现。
宗庆后认为，中国经济真正要发展、强大，必须要有自己的品牌。创造品牌要靠企业，也要靠政府和全民族的共同努力。他希望，政府尽快完善相关法律法规，在进一步利用外资推动我国经济健康发展的同时，尽可能限制外资并购可能产生的垄断等负面效应。
他举例说，2005年，百事可乐欲以300亿欧元收购达能的传闻激起法国从上到下的反对，法国总理向法国公众公开表示，他已向达能公司CEO佛兰克·里布(Franck Riboud)保证，政府将尽一切可能“保护法国达能的利益，确保法国达能在法国的未来”。宗庆后就此认为：“在创建、保护本国民族品牌方面，各国没有本质上的差异。”
“最坏的打算，我们再打个牌子”
最近有报道爆料：宗庆后意欲让自己的女儿接手掌管娃哈哈，所以要“踢走”达能。
宗庆后对此表示，不知道这个消息从何而来。“说实话，我女儿觉得我这个行业太累，太枯燥。”
对于让女儿“接班”的传闻，宗庆后表示，女儿在娃哈哈下面的公司锻炼，现在打算在外面打工锻炼。女儿接班不接班，无所谓。“娃哈哈不像人家的家族公司。在娃哈哈，全体员工是在一个大家庭，我们员工的忠诚度很高”。
如果达能根据合同不同意非合资公司使用娃哈哈品牌，娃哈哈怎么办？宗庆后说，商标使用合同本身就有问题，我们会依法来解决这个问题的。
他说，最坏的打算有两个，一是我们可以另打个牌子，我们有信心再搞好一个品牌；二是把39家合资企业交给控股的达能去管理。娃哈哈商标所有权终归是娃哈哈的。如果管理亏损，我们可以终止合作，商标又回来了。宗庆后说，达能与娃哈哈合资十年来，达能既没有参与管理，也没有能力管理。我们有忠诚的员工队伍，忠诚的经销商队伍。达能前段时间一直想从娃哈哈挖人，都没有成功。
宗庆后说，达能收购乐百氏后经营不成功，想转让给娃哈哈的几个品牌也不成功，这说明达能对中国市场不了解，对中国的文化也不了解。如果达能一意孤行最终搞砸了，必然会影响到它在法国总部的业绩，影响到它在法国股市的表现。
“合资双方应当是平等互利的。达能再这样搞下去，我就终止合资合同。”宗庆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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