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近20年来最大内幕交易案之曝光
在短短五年的时间里,13名华尔街的年轻白领凭借两个内幕信息源,在股市上悄悄赚取了1500万美元。2007年3月初,随着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对13人及三家公司涉嫌内幕交易的起诉,一桩继伊万博斯基(Ivan Boesky)之后最大的内幕交易案渐渐浮出水面。
魔高一尺
2001年的一天,在纽约中央车站地下的“生蚝吧”里,35岁的米切尔古登伯格(Mitchel Guttenberg)与好友埃瑞克富兰克林(Eric Franklin)促膝而谈。古登伯格欠富兰克林2.5万美元。不过,他想出了一个不花分毫就能还债的办法。
古登伯格供职于瑞银集团(UBS)证券研究部门,身兼执行主管和机构客户经理,还是UBS投资审议委员会成员。每个工作日上午11点,投资审议委员会审议UBS分析师即将发布的股票升降级推荐,对投资者发布“买入”、“卖出”、“持有”等建议。
与众多投资银行的分析推荐一样,UBS的升降级建议被投资者密切关注,并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股价走向。UBS内部有80个人能在开会之前看到评级推荐信息,古登伯格便是其中之一。
富兰克林则掌管着贝尔斯登(Bear Sterns)公司旗下一只对冲基金。两人约定,古登柏格将UBS的股票评级信息提前透露给富兰克林,后者则提前在市场上操作买卖,盈利两人分成,古登伯格的部分,将用来偿还欠富兰克林的2.5万美元。
而古登伯格与富兰克林之间的联络方式更是充满了“007”色彩。
从古登伯格知晓UBS的股评到正式发布,中间只有一天时间;也就是说,透露消息到交易完成都只有短短几小时。根据SEC和司法部的起诉书记载,古登伯格和富兰克林专门购买了抛弃式手机,并且为此还编出一套暗号,靠发送短信传递消息,安排见面和支付酬金的时间。
有了内幕消息,富兰克林开始为自己在贝尔斯登的个人账户、手中的对冲基金Lyford Cay账户,以及用他岳父的名义开设的账户牟利。
但是,富兰克林的秘密没有逃过同事的眼睛。同在贝尔斯登工作的罗伯特巴布科克(Robert Babcock)发现,富兰克林总是在UBS发布股评之前买卖股票,而且无往不胜。他猜出富兰克林定有来自UBS的内线消息,便偷偷监看富兰克林的账户,并跟随其走向为自己买卖股票。此后又有两名同事也发现了其中奥秘,如法炮制。
即使在富兰克林离职之后,因其在贝尔斯登的账户保留,巴布科克等三人跟随其买卖不亦乐乎。
2002年,富兰克林来到一家名为Chelsey Capital的对冲基金工作,他一度得意忘形,将秘密告诉了一名同事,还向后者展示了古登伯格发来的短信。Chelsey Capital利用内幕消息获利200万美元,而富兰克林的同事本人赚取了32.5万美元。
手握摇钱树的富兰克林不愿总是给他人做嫁衣裳。2003年,他自己开设了对冲基金Q Capital,利用UBS的消息买卖,获利30万美元。
除了富兰克林,古登伯格还有另一名线人塔夫迪(David Tavdy)。塔夫迪是纽约的一名经纪人,也是古登伯格多年的老友。
和富兰克林一样,掌握了UBS内线情报的塔夫迪为自己、所在公司、亲戚朋友的账户上获利600万美元,其中几个私人账户上获利85万美元。
更相似的是,塔夫迪的行动也被同事注意,并且悄悄跟随交易。不过,塔夫迪遇上的人更加贪婪。他离职之后,曾经的主管要挟揭发其内幕交易的行为,向他索要了15万美元的好处。
就这样,来自古登伯格的消息通过两条枝蔓,流传在一个近十人的小圈子中。而从2004年开始,源于摩根士丹利的内幕消息也逐渐渗入到这个群体之中。
2003年,在华尔街另一家百年老号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工作的26岁的律师兰迪克洛塔(Randi Collotta)将所知的并购交易消息透露给远在佛罗里达的好友玛尔杰曼(Mare Jurman),并在并购公开之前买入股票,等消息公布股价大涨之际再抛出。巧合的是,杰曼和贝尔斯登的巴布科克是朋友,将情报透露给他,两人分成;巴布科克又把消息辗转到富兰克林的耳中。在两年时间内,巴布科克靠此盈利7.5万美元,富兰克林则赚了23.5万美元。
当内幕消息传送的范围如此庞大,交易进行如此频繁,被美国的市场监控系统发现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道高一丈
2006年初,在与纽约相距不远的首都华盛顿,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大楼中,专门负责监控市场的25岁年轻律师凯普兰觉得富兰克林的账户异常——总是盈利。
这名刚刚从哈佛毕业的律师把富兰克林及亲友的资料调出一一查对,这桩巨大的内幕交易案便渐渐浮出水面。
“调查内幕交易最难的是发现交易和信息之间的关联。SEC有充分的交易纪录和档案渠道。在我们发现非法活动后,一般很快能起诉。”美国证交会律师凯普兰说。古登伯格一案,尽管案情复杂、涉及人员众多,但从立案到起诉仅用了半年时间。
发现案情主要依靠SEC下属的市场监控办公室(OMS),和包括纽易股票交所、美国全国交易商协会(NASD)、期权管理监督局(Options Regulatory Surveillance Authority,ORSA)等在内的自律机构(self-regulatory organizations,SRO)两个层级。此外,发达的媒体监督、回报相当于非法获利的10%的知情人举报制度等,也都是重要的辅助手段。
自律机构是交易发生场所,也是内幕交易监管的前沿。以纽约证券交易所为例,其下设的市场监控部门(Market Surveillance)与SEC的市场分析部门一起,依靠强大的软件系统,对各种异常交易纪录作出反应。
从投资者角度来看,“我们认为可疑的行为包括:某个账户经常在敏感时期交易,并总是获利;或投资者第一次交易便购进非常大数量;或者突然顷尽所有积蓄进行某一项投资等反常情况”,都会引起SEC和自律机构的注意,凯普兰说。
“我们建有强大的数据库,包括公司高管和主要股东的资料、他们的家庭成员、甚至所在高尔夫球俱乐部的会员等。”纽交所发言人克里斯蒂安布拉克曼(Christian Brackman)说。
去年9月,纽交所市场监控部门主管在国会作证,表示一旦怀疑有内幕交易出现,监管系统能为调查人员提供的资料,包括交易参与者的姓名住址、投资人的交易历史和常用策略分析 、股票所属的上市公司近期活动和会议、会议主要内容和参与人员纪录等。
下一代监控系统——案内分析监控(Inter-Case Analysis surveillance)很快将在SEC和自律机构投入使用。SEC主席考克斯(Christopher Cox)对媒体介绍说,案内分析监控系统能高效地全面分析交易类型和惯例,更迅速地调集相关人员的交易和个人档案,必将进一步加强内幕交易的执法。
经过发现和初步调查,一旦SEC决定立案,由自律机构与SEC平行展开调查;如果案情严重,则有司法部和FBI介入侦破。有此天罗地网,不难理解SEC为何每年能提起30个至60个内幕交易诉讼。
“上世纪80年代的内幕交易丑闻震慑了整整一代华尔街经纪人。今天华尔街上的专业人士还很年轻,没有见过年轻人戴着手铐从办公室被提走的场面。”此案的主控律师罗伯特·凯普兰(Robert Kaplan)说,“但愿本案能警醒新一代经纪人们,使他们免触禁区。”(来源:《财经》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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