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nuvy 发表于 2007-1-27 22:12:00

古诗之起源与美zz

(何新·新著《诗经精解》序言)

经典之所以是经典,就是因为它是永恒的。《诗经》正是汉语中一部永恒的作品。
?

这些诗篇的原型作品,产生于至少距今2500—3000年。这个年代数字令人眩目。但
是这些诗篇中所表达的意境、感情、感受、意识却极具现代性。在将其用现代语言
进行重新诠释后,我惊讶地发现,它们仿佛仍是今天的作品。如“召南”卷中的“
野有死麕”:

田野上有一头死去的獐鹿

它身上裹着白茅

有一个少女春情幽动

美健少男忙去引诱

——树林中有小树婆娑

——田野中有死去的獐鹿

虽然白茅缠束

那少女美白如玉

舒松地脱去外衣

不要弄破我的内裙

不要招惹那长毛狗乱叫呀……

诗中描写一个青年猎人与一个少女的郊野幽会和野合。寥寥几十个字,用一种含蓄
的象征笔法,将心情与情境描写得淋漓尽致。而这种自由的、以感受为至上的性爱
抒情,谁能相信它是出自宗法主义(或说为奴隶制)的古典西周时代呢?《诗经》
中诗的表现形式,有写实主义,有象征主义,*有结构主义,也有印象主义;其多样
性,使得现代人的多数诗篇为之失色。

*前人论诗之所谓“兴”,其实就是象征。以一物喻一物,形态有所相似,谓之“比
”,或“比喻”。如某人形瘦,谓其“象一根竹竿”,这是比喻。以一物喻一物,
形态毫无相似而存在意谓的联系,即“兴”或“象征”。如“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喻离别之相思,这种相思在形态上与杨柳并无任何相似关系,但以其飘摇之态
喻已之情思,仅存在赋予和设定意义的联系,这就是象征。《诗经》中多用象征之
描写。可以说,象征主义是起源于《诗经》的。

而对这些诗篇的重新解读,会使我们意识到,对远古中国的文化与文明需要有一种
新的解读和再认识。

2

我在本书中的译解,在内容、涵义、语义和语境上,力求对原文作出较准确的对译
。本书各篇,上部是使用现代语言作出诠释的译文,下部是原文以及学术性的考证
与注释。读者阅读时可一一加以对照。

但实际上,严格地讲,诗是无法翻译和诠释的。例如“东山”一诗,描写一个战士
在久历沙场后回到阔别多年的家乡。原作仅用了十六个字描写当时的气氛:

我徂东山

慆慆不归

我来自东

零雨其濛

我将其译成:

我出征至东山

迟迟不能归来

当我归来于东方

天上细雨迷茫

我已无法将其更加简化,字数比原文多了几乎一倍。但是原诗中的一个“徂”字,
包涵着到达、阻滞、滞留的多层涵义。这个字在现代汉语中几乎找不到第二个可以
替代之而同时兼容这样一种复杂语义结构的替代词。

例如“零雨”二字,包涵着:冷雨,碎雨,细雨、雾雨的多种涵义。“濛濛”二字
包涵着“雾气”、“水气”、“雨雾交集”的复杂意象。

在这种复杂意象之后所呈示的,是一个远征回乡的战士,在故乡土地上所嗅到的包
括泥土气、雨湿气甚至青草气和粪土气在内的全部故乡气息,以及由此而唤起的全
部情思——包涵了忧思、喜悦、哀愁、悲凉相混杂的层层情绪,心理和意象。所有
这些,是任何现代译者无论如何也无法以同位的现代语形式全面转达出来的。的确
,好诗无法翻译。

就这一意义说,我这本书只能是对《诗经》这部伟大经典一种主观的现代诠释。我
解译和诠释的目的只能是为读者提供一道桥梁,或希望提供一种正确的向导而非误
导——之所以如是说,是因为就我已读过的多种现代译本来说,那种极其勇敢而浅
妄的误导实在是太多了。

我希望尚未深通于古典汉语的读者能通过这一道桥梁走向《诗经》的本文和本体,
从而重新走近我们民族伟大的先祖,走近我们先祖所缔造的远古华夏文明。

正是由这些诗篇中,可以使现代人重新发现和体味,当2500—3000年前,即“周礼
”和《诗经》那个时代的华夏民族,曾经有过多么活泼、多么清新、多么浪漫,多
么自由;多么勇敢,多么幽默,多么智慧又多么美丽的感情和抒情。??

3

《诗经》是中国最古老之个性化的自由文艺创作。章学诚言:“古未尝有著述之事
,官师守其典章,史臣录其职载。文字之道,百官以之治,而万民以之察,而其用
已备矣。是故圣人书同文以平天下,未有不同之政教、典章,而以文字为一人之著
述者也”。

古代人们个性化之创作,似以《诗经》所录为最古。故孔子云:“诗言志”——志
者,识知也,记忆也,抱持也(追求也);即指此。

本书之初稿是我早年(八十年代中后期)攻读经学时的旧作,迄今尚未发表过。我
原来的打算是译解和重新考注《诗经》的全部。但是九十年代以后的经济政治研究
转移了我后来的兴趣和注意力。

近年的闲暇,虽然使我能够重操旧业对旧稿进行整理,但已为脑疾及目疾所困,这
个心愿至少在眼前似尚难完成。因此只得先将这个不完全的版本奉献给那些爱读我
书的读者。好在这部书中已包涵了“国风”及“雅颂”中的主体部分,实际已包括
了《诗经》中的主要名篇。

在考证和注释中,我吸收了毛亨、郑玄、朱熹、马瑞辰、王先谦等汉、宋、清大儒
以及现代先贤如郭沫若、闻一多、齐思和、蒋天枢等对于《诗经》的考证成果(皆
在篇内一一标注,以避掠美之嫌)。但是从诗篇的译解和诠释中,读者则仍会看到
我的每一篇译文、理解及解释,与前人相较具有何等重大的不同。本书各篇之注文
撰录于不同的时期,因此,有略亦有详。??

4

有趣的是,一些友人曾告诉我,自《诸神的起源》出版以来,我个人关于考古、古
文化以及政治、经济、国际战略问题领域中的众多创新性研究,一直成为被剽袭的
对象。这种剽袭的一种有趣的作法是一面骂,一面偷。(如“博库网”上一位朋友
就指出一位出身北大的知名才子大段剽抄我早年的一篇文章,竟一字不改地放入他
的大作,仿佛他原创的新论,其勇气颇令人惊叹。而此君又正是骂我最狠的所谓“
自由主义”、“清流”文士。*有友人曾建议我就此开具一个索引,对那些剽袭者一
一予以展示和揭露。

*最有趣的是,此君被一些朋友揭露后,近期竟发表声明称他抄我的那段文字原也是
我引用费正清的。只是他忘记了,那么他该指出何新所引是费氏的哪一本书、哪一
段话?还应该澄清他究竟是“抄袭”还是在“引用”(真的弱智如此而分不清二者
之别吗)?以及他所抄袭而冒充为已作的究竟是何新的引用,还是何新原创的对费
书的评论呢?这种事,被揭露就不要再抹,越抹会越黑的。如今人脏俱获,此君尚
如此喋喋有词。若不被揭穿,若干年后,此君想必会说本是他之原创,而何某乃是
抄他哩!

但是,以私人利益及利润最大化为经济原则的市场社会(包括文化市场),本质上
必然是一种高度腐败的社会。在学术也在大步地走向市场资本主义的进程中,学术
以及学术道德的某种败坏,似乎也是很难避免的。

但是,总还会有那样一种灵魂,所谋求的并非都是纯粹的个人私利,而仍然执着地
追求着对于文化进步与群体利益的奉献。因此,我仍然愿意向这种心灵奉献一辨心
香。何况我们还要向前走。因此,哪里有更多的向后看的时间呢?

本书之考注与我其他对经典的考注一样包涵着大量新鲜而尚不完整的思绪和信息。
因此,本书或又可以给那种工于剽袭之术者提供一个可以进行“克隆”的文化基因
库。一笑!是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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