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末:造反的年代
【原创首发】汉人的炸药包
除了蒙古人,没有哪个民族能马不停蹄,兵不卸甲、南征北战、东突西窜、历时八十年始见衰落。除了蒙古人,没有哪个民族能在兵锋穿越亚欧大陆、剑洗多瑙河之后、仅仅利用冲击惯性就能攘夺中华之九鼎。除了蒙古人,也没有哪个民族能够建立起如此庞大的帝国之后,随即就像天空的云雾一般消释得这般干净、清透,干净、清透得就像广阔草原上炸群后瞬间消散的野马。
然而,即使是蒙古人,也有疲惫衰倦的时候,他的怠倦的来临也显得那么非同凡响,天空中闪过一声惊雷,“蒙古铁骑,他累了,要歇菜了。”元帝国的末年到来了,积攒的激情开始涌动,瞬间爆发出来,无人可以遏制它。
中国的汉人第一次滋生出原始的民族情感,这要归功于元朝蒙古人的政策,中国汉人有优越感,蒙古人更有其自豪感。元朝四个等级的划分,各位都已烂熟在胸,不罗嗦也。单说当年,河南信阳出了个弥勒教的牛人,此牛人姓胡——敢情姓胡的都是牛比人啊,能将一条大棒舞得滴水不进,耍弄起来,是只见棒子不见人,江湖人称,“棒胡”。“棒胡”振臂一呼,呼啦啦纠集了一班亡命之徒,呵!反了他了。靠!还真是反了。元朝也不含糊,调兵遣将,用了一年多时间,总算将棒胡擒拿,解到京师问斩。棒胡虽除,但这给蒙古人的心灵留下了深深的创伤。当时最横的大臣叫伯颜,心生一妙计,奏请陛下将汉人中姓张王刘李赵的全砍了。此计甚妙,如若照此而行,咱们这花家地也剩不了几个ID了。谁知这皇帝不虚心纳谏,愣是没同意。伯颜怀才不遇,终于被权臣脱脱代替。脱脱也具有很高的政治警惕性,凡讨论国家大事,都将在场的汉人赶走,把门一关,压低声扪耳而谈,两只单眼皮小眼还得不停向窗外瞟着点。
于是,以脱脱为核心的元朝政府,出台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汉人不许练武,不许特意锻炼身体,不许骑马,汉人的马一律没收,——所以有一则元曲叫《借马》,疼马爱马胜过自己的老婆,具体情况请文学界的同志们(如黛兄、牛二等)讲讲;汉人不许带铁制物品,不许夜晚出行(汉人只能夜间在屋里搞点私人娱乐活动,还不能大声喧哗。这还不把人活活憋死!)。就这样,蒙古人竭力将汉人包拢住,压制紧,还不停地敲敲砸砸,终于将整个汉人下层社会整成了一个大炸药包。靠,再砸,再砸就炸死你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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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你造反了没有
造反了,造反了,同去,同去。1351年5月,韩山童率领他的秘密宗教部队造反了,韩山童自称“明王”兼宋徽宗第八代孙子,(谁都会纳闷,怎么赵家能生出个“明王”来?就算是能生出来,怎么会姓韩呢。得了,问这么细干吗,凑合着信吧。)号召大家“驱逐胡虏,恢复中华”。一开始,造反派便遭到当头一击,韩山童被捕杀。刘福通强忍着失去革命领袖的巨大悲痛,带领余部,艰苦奋斗,终于攻占了一个大城市——安徽阜阳。
元朝的一支精锐部队,叫阿速军,由大将赫厮率领,一路气势汹汹杀将过来。这赫厮嗓门极大,在阵前最擅长的号令是:“阿卜,阿卜。(快撤,快撤。)”军队刚将阜阳团团包围,赫厮“阿卜”了几声,元军遵令四散溃逃而去。刘福通的部队堪称服装表演队,身穿红袄,头箍红手绢,手里还举着一杆红旗,人称“红军”。(当时更多的人都称之为“红军”,到民国时期,老蒋听见这俩字就很生气,学术界就加了“巾”字,称“红巾军”。)俗话说,“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刘福通的红军四面出击,所向披靡,河南南部东部、安徽西部尽收囊中。刘福通将躲在山里的韩山童的遗孤韩林儿接到身边,跪下拜见,口称“皇帝”,国号大宋,反元复宋的大业算是走上了正轨。
却说离阜阳北面不远的徐州,有一富豪姓李,豪侠尚义。一年大灾,老李把家里的一仓库芝麻,全拿出来给大伙吃——敢情这哥们是卖芝麻的,要不也不会有这么多芝麻,不知道大家饿着肚皮往嘴里塞芝麻,是嘛滋味,油不拉几的。反正李大善人此后便名声鹊起,大家亲切地叫他“芝麻李”。芝麻李把贫农彭大和赵均用等八个人叫来,语重心长地说:“刘福通那小子在阜阳造反,一炮打响,火透了。看来造反还是很有搞头的。”八月十日,月黑风高,徐州城笼罩在一派安定祥和的气氛中。芝麻李等八个人出发了,他派四个人进城,留四个人在城外,四更时分,一同点火,他们在徐州城内外寂静的大街上狂奔嘶吼,“造反了!大家快起床造反了!”顿时市民开门越窗,奔向胡同、奔向大街、奔向广场,一同去造反。晨曦初起,芝麻李一点名,造反人数“百余万”。(不是我壮造反派的气势,此统计出自《庚申外史》,但钱谦益说是“十余万”,好像更可信。中国的数字统计从来都是一笔糊涂账,我就采用百余万的说法了,你们还能咋地?曾与花家地论坛居民“修齐治平”兄讨论徐州之人口,修兄乃徐州人氏,称徐州人口百余万,俨然一超级城市,吾初不信,见史料记载,果为大都市也。)
眺望八月时节的湖北大地,漫山遍野的桂花,香飘扑鼻,令人心醉。但这时的蕲春和黄冈却很不宁静,贫农邹普胜、布贩子徐寿辉、江西和尚彭莹玉正在召开秘密会议,商讨造反事宜。徐寿辉只会卖布头,沉默寡言,整天作沉思状,虽然他智商有限,虽然其实他什么都没想。邹普胜却很喜欢他,因为他个子长得高,相貌堂堂,那叫一个“酷”,一看就有当皇帝的身板。老邹想得很周到。他心想,这狗日的蒙古人国号叫“大元”,我应该压住它,在两个字上都加上盖子。最后,他想出一个很牛比的国号——“天完”。这样,帅哥徐寿辉被聘任为天完帝国的皇帝,成为天完帝国的形象代言人。老邹则奔赴抗元前线,带领他手下的军队——也叫“红军”——用一年的时间,沿江东下,一口气进入了杭州城。但天完帝国的军队都是短跑选手,爆发力好,可持久力差点。又一年之后的1353年,所有地盘丢了个干净,帅哥徐寿辉只得躲到深山老林里,接茬爽他的皇帝。整个吹了个滚大溜圆的肥皂泡,噗一声就差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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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今天没去东北,忙着造反呢。
其实,咋能说没就没了呢。上文净扯的是红军系统,虽然他们并没有紧紧团结在以刘福通或王福通或者XX福通为首的白莲教中央周围,但他们都是用同一种革命理论武装起来的造反战士,他们的造反行动是理论与实践相互结合、相互统一的结果。他们都是宁死不屈的好汉,可以被镇压,但永远不会被招安。但下面将要说的两位主儿,却能够两面三刀、左右逢源。这俩主儿,一个是张士诚,一个是方国珍。
苏北是元朝中央的一个聚宝盆,因为这里有很多的盐,元朝老百姓每天往锅里放的盐,有一半都是苏北的。泰州人张九四每天勤勤恳恳,偷偷地贩点盐,热情地送到千家万户的锅旁灶前。正当老张一心扑在贩运私盐的事业上的时候,一个小官(大概是个城管)却跟他过不去。老张托人送礼、请客吃饭,可不曾想,这鸟官却是头犟驴,死活是跟老张干上了。老张一怒之下,带领着几个贩盐的哥们造了反,还没怎么使劲,就打下了大城市高邮。老张鉴于造反形势一片大好,就感觉自己的名字土不拉几的,不能代表14世纪先进文化的发展方向,所以就请了个读书人,替自己改了名:张士诚。哇噻,显得倍儿有文化。老张这下乐屁了,忙不迭称王建国,国号大周,自称诚王(这诚字怎就这么美啊)。谁料到却是被这臭老九给忽悠了,《孟子》有云:“士,诚小人也。”靠,防不胜防啊!
方国珍是浙江人,从小便投身海盗事业。老方家好几代人都干这营生,世代积累,颇有家财。老方是个身材高大、眉清目秀的大靓仔,长期的海盗实践造就了他熟练的造反职业技能。实际上,老方才是元末造反运动的先驱,刘福通半夜在黄河故道里挖泥埋石头人的时候,老方在浙江造反已经三年了。官军杀将过来,老方就放舟下海,到那些荒岛上度度假,官军只能望洋兴叹,因为老方的船又多又大,从天津到上海的海岸边,漂的都是老方的船。官军一走,老方又抛锚登岸。
老张跟老方都出身流氓无产阶级,革命行动很不坚定,表现出强烈的两面性和投机性。老张后来进了苏州城,为了庆祝造反行动新的大发展,又要称王建国,这次不叫大周了,改叫大吴,做了吴王。老张就心说了,老子想当诚王就当诚王,想当吴王就当吴王;老子的国家想叫大周叫大周,想叫大吴就叫大吴,靠,我的地盘我做主,谁叫咱牛比呢。元朝见老张竟没有称皇帝,觉着老张这个人还是忠于政府忠于人民的好同志,就给了他个太尉的官来做。为了感谢政府的信任,老张便经常把江南白花花的大米送些到北京,慰问慰问中央的老首长、老干部。运大米用的船便,是从方国珍那里借的。老方也是有身份的人,他先后四次造反,三次招安,眼花缭乱得让我们这些看史书的人头都有点大。政府老借老方的船运大米,心里也很过意不去,就封他为浙江省副省长。靠!造反果然很有搞头。
老方造反只是兼职,他觉得,天下最美好的事情就是做个自由自在的大海盗。但后来老朱把他在海岛上的老窝端了,写信劝他投降。靠!要我投降!投降就投降!老方在回复中写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牛比话:老爹与儿子的关系是这样滴,老爹小抽小打,儿子就亲上加亲;老爹大棒出击,儿子也得亡命天涯,咱哥俩的关系就是这样子滴。老朱看罢,赞叹道:不愧为革命老同志啊,觉悟就是高。下令官拜广西省副省长。老方屁颠屁颠地卷铺盖住进了南京城,也不用到广西那鸟不拉史的地方上班(不是我蓄意诋毁广西啊,新中国成立以来,广西人民艰苦奋斗,已经将家乡建设成为繁花似锦的天堂,欢迎到广西旅游观光投资),每月就只等着领工资,舒坦啊。就连老方驾鹤西游的时候,脸上都挂着幸福的微笑,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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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的治黄工程
实际上,脱脱是蒙古人民的好总理,他坚持“崇尚汉族文化和文物制度、治理黄河、疏通运河”的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的基本国策,鞠躬尽瘁,为元朝的振衰起弊事业流尽了最后一滴血。1344年,黄河决口,河水咆哮着冲破原来的南路河道,转向北道,山东西部北部变成了一片汪洋,人民在呼号,大地在呜咽,脱脱总理辗转反侧,难以成眠。1351年,脱脱终于说服皇帝下发文件,文件的主要精神就是,“一定要把黄河治理好”。
承担黄河治理工程领导任务的,是著名的水利专家、建设部部长贾鲁,他为治理黄河设计了完善的计划,征发了十五万民工,两万名军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上了黄河大堤。黄河治理政策的出台并非一帆风顺,很多官员都投了反对票,前建设部部长成遵提出的反对理由是:一方面是工程太大,要治理成功,没戏;另一方面是周围一带饥荒连年,到处都是游荡的闲汉,把几十万民工纠合在一起,闹出点事儿来,“大乱之机也”,不好收拾啊。贾鲁这个优秀治黄专家的名头真不是盖的,为了将黄河治理好,造福人民,他始终坚持在治黄工程的第一线,和工人同吃同住同劳动,保证了治黄工程的顺利进行。
哪曾想,却有人在蓄意破坏这个伟大的工程。韩山童携刘福通等一小撮黑社会分子,打算利用治黄时期人群密集的大好时机,肆意鼓吹自己的迷信邪说。韩山童本是河北栾城人,整个家族世代传播白莲教,总是胡扯什么“弥勒佛下生,明王出世”的歪理邪说,是屡教不改的顽固分子,他爷爷因此被流放到河北永年县。韩山童与刘福通请石匠凿了个石头人,身上写道:“莫道石人一只眼,此物一出天下反。”(有史料说,石人背上刻的是:“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因无实物证据,存疑。谁要是有幸找到这石人,告我一声,我也找个工地把它埋了。)他们将石人埋在黄河故道下,被挖出,群情骚动。然而治黄工程仍然紧张有序保质保量地完成了,黄河的河道被固定,造福百年。而民工却无处可去,怎么办,很多人就近到韩山童那里报名造反去了。下岗工人的再就业问题解决不好,后果很严重呐。 引用第0楼zjiacai于2006-12-11 10:07发表的“◆元末:造反的年代(1)”:
汉人的炸药包
除了蒙古人,没有哪个民族能马不停蹄,兵不卸甲、南征北战、东突西窜、历时八十年始见衰落。除了蒙古人,没有哪个民族能在兵锋穿越亚欧大陆、剑洗多瑙河之后、仅仅利用冲击惯性就能攘夺中华之九鼎。除了蒙古人,也没有哪个民族能够建立起如此庞大的帝国之后,随即就像天空的云雾一般消释得这般干净、清透,干净、清透得就像广阔草原上炸群后瞬间消散的野马。.......
马致远:
般涉调[一]·耍孩儿·借马
近来时买得匹蒲梢骑[二],气命人般看承爱惜[三]。逐霄上草料数十番[四],喂饲得膘息胖肥。但有些污秽却早忙刷洗,微有些辛勤便下骑。有那等无知辈,出言要借,对面难推。
[七煞]懒设设牵下槽[五],意迟迟背后随,气忿忿懒把鞍来鞲。我沉吟了半晌语不语,不晓事颓人知不知[六]。他又不是不精细,道不得“他人弓莫挽,他人马莫骑。”
[六煞]不骑啊,西棚下凉处栓。骑时节拣地皮平处骑。将青青嫩草频频的喂。歇时节肚带松松放,怕坐的困尻包儿款款移[七],勤觑着鞍和辔,牢踏着宝镫,前口儿休提。
[五煞]饥时节喂些草,渴时节饮些水,着皮肤休使粗毡屈[八]。三山骨休使鞭来打[九],砖瓦上休教稳着足。有口话你明明记:饱时休走,饮时休驰。
[四煞]抛麦时教乾处抛,尿绰时教净处尿,栓时节拣个牢固桩橛上系。路途上休要踏砖块,过水处不要践起泥。这马知人义,似云长赤兔,如益德乌骓[十]。
[三煞]有汗时休去檐下栓,渲时节休教浸着颓[十一],软煮料草铡底细。上坡时款把身来耸,下坡时休教走得疾。休道人忒寒碎[十二],休教鞭颩着马眼[十三],休教鞭擦损毛衣。
[二煞]不借时恶了弟兄,不借时反了面皮。马儿行嘱咐叮咛记:鞍心马户将伊打,刷子去刀莫作疑[十四]。则叹的一声长吁气。衰衰怨怨,切切悲悲。
[一煞]早晨间借与他,日平西盼望你,倚门专等来家内,柔肠寸寸因他断,侧耳频频听你嘶。道一声好去[十五],早两泪双垂。
[尾]没道理,没道理;忒下的,忒下的。恰才说来的话君专记:一口气不违借与了你。
[一]般涉调:元曲中常用的十二宫调之一。耍孩儿是它的曲牌。
[二]蒲梢骑:古代的良马名。《史记·乐书》:“后伐大宛,得千里马,马名蒲梢。”
[三]气命儿般:性命儿似的。
[四]逐宵:每夜,夜夜。
[五]设设:形容懒洋洋的样子。
[六]颓人:骂人语,犹言“鸟人”“鸟汉”。
[七]尻(kao)包儿:指骑马人的屁股。款款:慢慢地。
[八]休使粗毡屈:不要让粗毡儿折迭起来。
[九]三山骨:指马股上的骨髂。
[十]云长赤兔,益德乌骓:三国时,关羽(字云长)所乘之马叫赤兔追风马。张飞(字益德)的坐骑叫乌骓。
[十一]“渲时”句:替马洗刷时不要让冷木浸着它的生殖器。渲,洗刷:颓,雄性生殖器。
[十二]忒(tui)寒碎:过分地寒酸和琐碎。忒,方言,太,过于。
[十三] 颩(diao)著:戳击着。
[十四]“鞍心”二句:“马户”乃“驴”的拆字,“刷子去刀”乃“吊”字。“驴吊”是骂人的话。
[十五]好去:犹今言“好走”。句意:“说一声好走你去吧!”
[十六]忒下的:(我)太下得狠心。刻划马主吝啬的心态。 学习了
支持下lz 原创首发不可少!!! 似乎文学区更加适合这个帖子,文史不分,不过就这个帖子而言,看来还是有点区别啊 那就要看楼主的意思啦~~原创的文章能说出点意思来我还是很喜欢拉到这边来的~~市场经济了抢生意有好处~:) 元代有蒙古人、色目人、漢人、南人四種階級區分的制度,似非如作者此處所言:「四个民族的等级划分」,色目人中便不只一種民族,漢人、南人也不好說是二種民族。 元代四等人的划分实际上很粗糙,若细分起来,任何分类都是值得商榷的。 任何分類當然都有不完備而引起質疑的可能,如「色目人」的意義,學者間便有爭議;不過,作者延續舊有之分類,卻加上四個「民族」的解釋,似未見有此一說。這與元代階級劃分粗糙與否,似無關係。 元朝四等人的划分我直接引自中国通史的一般说法,我写这些不是为了学术研究,只是在备课之余的爱好,yngwie兄若想讨论相关问题,不如找个好机会来探讨一下? 有关元朝的“四等人制”,我们来换个想法思考:这四等级制有点像不同“身分”的差别,划分的原则不以单一民族,加上民族两字来形容,就可能生误会。但这“四等”人是有无差别呢?转篇日人论文摘要供各位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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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目人与元代制度、社会
--重新探讨蒙古、色目、汉人、南人划分的位置
提要
舩田善之(日本早稻田大学·中国社会科学院)
元史研究从来把“四等人制”看做是元朝的政策或元代社会的特征。根据元史学界的一般提法,元朝把治下人民划分为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南人四等,并在为官、刑罚、禁令、赋役等方面作出了各种有歧视性的政策或规定,这主要是因为蒙古统治者对占人口大多数的汉人、南人警惕。这种看法公认元朝的多民族政策的基本。但是,最近有些日本专家指出,要深入了解元朝的的政策或元代社会,以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南人的二项对立关系为切入点不一定是正确的。那么,在元代制度、社会上,四个等级到底是如何划分?
色目人是除了蒙古人、汉人、南人以外的所有人民的总称,词源出自“诸色目人(种种种类的人)”。总之,“色目人”是汉语词汇。在此就出现了一个问题。蒙古人或色目人到底如何看色目人的概念或范畴?因此,在同时代的蒙古史料中,是找不到相当于色目人的词汇或概念的。例如,在元明时期的蒙汉对译词典中可以找到蒙古(达达)、汉人(汉儿)、南人(蛮子)和与之相对的蒙古词语,却找不到“色目人”和与之相对的蒙古词语。在蒙古史料中可见到畏吾儿、钦察等各个民族、部族名,也没有见到把这些广泛的诸族总括起来的记述。拉施特《史集》、马可·波罗《旅行记》等非汉语史料也是同样的。再如,在元朝的某个户籍分类方式中,蒙古人在色目人的项目之下。由此可见蒙古人绝对不会把自己分类作色目人的一种,色目人的范畴--有时包括蒙古人--绝对不会由蒙古人造出来的。从而,可以认为,不仅色目人的词源,而且概念的起源也只存在于汉民族的民族分类观。
色目人这个词汇大概是从元世祖中期开始出现的。在《元典章》里,有关色目人的定义的两个案件。一个是1307年外地官衙向中央询问色目人的定义。中央回答“除汉儿、高丽、蛮子人外,俱系色目人有”。另外一个是1317年外地官衙向中央询问对盗窃犯女直人科处黥刑之是否,就是把女直人看做不看做色目人。中央的回答是把女直人看做汉人。因此,直到元朝中期连执法官吏也还不清楚对色目人的明确界定。为什么执法官吏不明确的“色目人”这个词语存在和使用?史料中的有关色目人的实例大部分是关于法制和社会习俗之间的问题或关于为官的。在此讨论前者。元朝基本上准许各个集团的社会习俗。从汉民族来看,为了法制上的方便,需要区分自己和其他。这就令我们容易理解为什么“色目人”这个词汇、概念只存在于汉语史料的理由。
事实上,元朝建立之前也有汉人和非汉人之间的制度上的区别。比如对汉人的户籍制度、税制和对非汉人就不同。这种区别由汉人官员提议的,初衷并不含有歧视性的,而是为了适应他们之间的生活形态或制度传统的差异。可见色目人这个范畴的渊源是由汉人和非汉人之间不同的法律、社会习俗、文化、生活形态而起,也是符合汉人要求的。
元朝如何统治治下的一般人民?作为主要统治手段其中之一的户籍制度有一个特点可称“集团主义”。元代户籍制度的特点是“诸色户计”,分类方式可以依照职业: 例如民户、儒户、军户、站户、匠户、僧、道等,分类方式可以依照民族: 如蒙古户、畏吾儿户、回回户等。据地方志,在户籍注明的民族或部族名,没有蒙古、色目、汉人、南人的四个简单划分。基本上,收拢外来的户(侨寓户、北人户)。虽然色目户也能看到,但是除了分为汉人和非汉人的机能之外,什么机能都没有。收拢外来的户是为了确保赋税和处理纠纷、犯罪。这种户籍制度与叫“约会”的裁判制度也有关,也可以说又考虑各个集团的社会习俗又从他们徴收赋役的体制。
下面讨论官吏阶层。元代的许多高级官吏都由蒙古人、色目人充当,这也从来看做歧视政策。但应认为不是四等而是“根脚”的反映。元朝重视家世、关系。然而,在关于色目人当官的实例之中,令色目人与汉人、南人“参用”的内容比较多。虽然这也是牵制汉人、南人的见解的根据,但是应该注意两个问题。第一个是由崔彧(汉人)和程钜夫(南人)提议“参用”。“一色人内委付两个三个上头,哏坏事有”(《宪台通纪》《南台备要》)。可见“参用”的目的不是牵制汉人、南人,问题在任命的偏向。程钜夫奏,“若欲谙悉各处利害,须是参用各处人员”。可以认为“参用”的目的是使对广阔的版图和种种民族的统治顺利。“参用”也在科举的定员(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南人同数)被采取了。第二个是元朝的当官的原则。《史集》说明,“在大官府里有由大官人构成的四位丞相,有由塔吉克、畏吾儿、汉人、也里可温等种种部族的大官人构成的四位平章。···以前,把平章的地位只给汉人。现在(成宗时),也给蒙古、塔吉克、畏吾儿了”。《元史》也说明,官府的“长则蒙古人为之,而汉人、南人贰焉”。但都不能说明色目人的地位比汉人、南人更高的。
综上所述,不能只由蒙古、色目、汉人、南人的简单划分了解元代政治、社会。元朝统治的特点是“集团主义”,即统辖每个集团的方式。可以说在为官方面重视“根脚”和“参用”之平衡。
Copyright 很謝謝gidiok兄的回應,我的意思與他完全一致。請問zjiacai兄此一問題,只因為您的敘述和我的理解有所出入,雖然這是您的原創作品,但有關一般通史敘述,仍以較少引起誤會為是。我只是好奇這說法從何而來?並沒有要和您較是非的意思。對這問題沒發言權,只是拜讀過後的一點疑問而已。 看了yngwie兄的回复,再联想到您的字体,有一个问题想问您:您的专业背景是什么?好像元朝的四等人划分是历史常识吧?如果要找资料或者研究出处,我给您找一下。
“元世祖至元时,把居住在当时中国境内的人分为四等:第一等是蒙古人,包括原来蒙古各部的人;第二等是色目人,包括西夏、回回、西域以至留居中国的一部分欧洲人;第三等是汉人,包括契丹、女真、和原来金统治下的汉人;第四等是南人,指南宋统治下的汉人和西南各民族人民。元朝统治者把色目人列为二等,是因为要提高回回上层分子的地位,使他们成为蒙古贵族统治的助手。把汉族分为汉人和南人,则是为了要分化汉族人民,削弱他们的反抗力。”——范文澜:《中国通史》,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
在这里我想道歉,自以为元朝四等人划分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可以不用多做介绍,故此在表达上有所疏漏,感谢楼上几位的指正。我已经改了一下,各位看看还有什么不妥之处,敬请指教! 謝謝zjiacai兄的回應。您引范文瀾先生《中國通史》的說法,正是我們一般歷史常識的來源,只是由引文觀來,似也不好得出四個「民族」的概括,而以稱四個「階級」較佳,故有上面的疑問。而由gidiok君轉引日本學者的研究,可知在「色目」人的定義上,也比以往多了一些討論。對這方面,我不能贊一辭,但能增廣見聞,也是有益的。
曾有網友指出,網路交流,本隨性而言之,不像嚴肅的學術論文,語語必指出原文或觀點出處,我很贊成。只是覺得您原來文中的表述較不精確,故有此一問。實無意吹毛求疵,請勿誤會!
「字體」,嗯,繁體字嗎?我是台灣的會員,這邊使用繁體,因為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故也懶得轉換。我是中文系的研究生,和大部分學生一樣,喜歡讀些文史方面的書,沒什麼專業背景可言。最近才來這裡逛逛,有時便隨手寫寫感想。有勞下問了! 发原创还不如回帖好 引用第14楼zjiacai于2006-12-14 21:59发表的“”:
发原创还不如回帖好
兄错了,原创货真价才实,妙笔鼓励学术原创交流贴的发表,兄可以看看加威较高的帖子就知道我们给与高分按照何种标准了,相关专业的、能引起学术交流的文章比较受欢迎。当然,参与讨论的回帖如果价值较高的话我们也会给与一定奖励尤其是对于新人。不知小R的这番解释兄满意否。 斑竹老大既然这么说,我自然也就明白了。不过本版块取名叫“妙笔”,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文学性较高,本以为写点可读性强的,幽默点的会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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