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远方的朋友
突然想起他的时候,是在南京回无锡的汽车上,那时的我正和一道出差的同事在磕着西瓜子。也是这样的一个下午,不过地点是在课堂上,初二的历史老师在黑板上比划着解析着,他一边目不斜视地盯着黑板,抽屉里的两只手却在抽空地剥着葵花子。课程已经过半,抽屉里的瓜籽已经有一小堆了,诱人地码在作业纸上。与他仅隔过道而邻的第四列的我分明地看到他那“专心”听课的神情下有那么一点成功的喜悦,上翻的上唇明显地带着红色。
窗外的竹林在秋风中哗哗地响着,黑板上是吱吱嘎嘎的粉笔声,他低下头,满意地看了一下战果,这些都没有逃过我的眼睛,虽然我在翻着书本。老师回转身了,往他的左手边走下了讲台,向着第一列走了下去,他的双手架在了桌上,眼睛却跟了过去,我的手就在这时候伸出。
待老师提完一个问题再回到黑板前去板书时,我才敢放肆地开嚼那不劳而获的美食,而他则低头茫然地看着抽屉里那张空白的作业纸,然后慢慢地把头转向了我。
与他同桌是初一报到后安排座位时定下的,他是从山坳那边的山顶上下来的,住在离班级不远的北边的学校宿舍里。上翻的上唇总是红红的,有点像大姑娘的颜色。刚开始挺安静的,几天下来,熟稔了,话就多了,我也经常在下午课少的时候到他宿舍去睡会懒觉或聊会天才回家去。
到下学期上课的时候,那几门主要功课的老师逐渐的时不时的停下板书把眼光瞟向我俩的座位,而他或者我总会在这时候把还没有来得及闭合的嘴巴停在空中,然后不好意思地看着老师。几次之后,他被分到了隔我一列的位置,与我最要好的朋友同桌。
初二的时候,班级搬到校园的西边去了,旁边有一片竹林。他则搬到校外住去了,自己一个人一间宿舍,也开始不在学校的食堂吃伙食了。他还是每周回家一次,把这一周的菜带下来,有时也带米。刚开始的时候,他总是在周一的下午约我去他宿舍,而这时我总能吃到平时在家里不常吃到的肉食,还有花生米。但我更常常地看到他在周四周五的时候,他宿舍中的饭碗里只有梅干菜和咸菜。
再后来,我还是经常去他宿舍,或做作业,或看杂志或听他述说他与他前桌两个女孩子之间的一些事什么的,但总是在他让我吃菜的时候,我就找个借口回家去了。
初三的时候,班级搬到校园东边,离他的宿舍更近了,我去的次数却少了,一来功课比较紧,二来他总是和我说起他与他前桌两个女孩子之间的事,还有他所知道的哪个人与哪个女孩子之间的事,我则像个局外人似的被动的听着。
初中毕业后,他去了厦门一家工厂,第一年的春节期间也还有往来,那时的他穿着个西装,倒也挺神气的。我也曾在高二的时候,和朋友两个人推着辆自行车去找过他。秋收之后的月夜,当空里的月亮大而圆,会和那里的旧友后去敲他家门时,说是在厂里没有回来。下山时,由于马路太颠簸,朋友在路边拿了两把稻草塞在了后座上,到下陡坡时,我们两个都不敢骑,下来推着车走。从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大学第一年春节回去时,他到家里来找我,也是套西装,但神气已经褪了不少。和他爬过我家后面的那座山,又接着爬了半座,陪他去庙时烧了柱香,出来后,沿着半山腰的田埂往他家走。那几天刚下过雨,田里的水充溢着,流淌着,向远处看,他家在雾里面罩着。一路上他喋喋不休的说着,说他与厂里女员工之间的一些事,还有和她们如何的打俏等,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小心着脚底下的田埂,提防着滑溜到下一垅田里去。之后,又没有他的消息了,只是问或地听到他快结婚了。
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个春节,约了朋友一起去找他,先到那里的旧友坐了一阵,然后再去找的他。喊他名字的时候,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应的,怀里抱着一个小孩,说是他和他父亲两个人去田里了,让我们稍坐一会,她马上去叫他回来。朋友这时说有急事得赶紧回家了,于是就让她别麻烦了,等下次我们再来。从山上离开时,旧友对我们说那女的就是他的老婆。
回家的路上,已经是柏油路面,我却清楚地记得,他的院子还是和我之前见过的一样,坍塌的围墙处堆放着柴火和杂物,几只母鸡在院里的草丛里觅着食,从山上引来的自来水汩汩地流淌着,两层的楼房还是之前的土夯的墙,也还是木头走廊,只是更旧了一点,不似旁边人家新起的砖瓦楼那样的明亮。
而这一别,几年一晃又过去了,我却再没有见过他了,也再没有他的消息了,不知他过得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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