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二十四史全译》吗?小心!——以《史记·齐悼惠王世家》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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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齊王懼不得脫,乃用其內史勳計,獻城陽郡,以爲魯元公主湯沐邑。
译文:齊王恐懼不能逃脫,就采用他的內史勳的計策,獻出城陽郡用來作爲魯陽公主的封地。
献疑:“内史勳”姓什么?译文没有告诉我们,而译文中其他人名却译出姓氏,看来译者也不知道他姓什么;“湯沐邑” 译为“封地”,难道它跟“邑”就一点区别都没有吗?即使区别不大,也不能隐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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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齊王既聞此計,乃……陰謀\發兵。齊相召平聞之,乃發卒衛王宮。“……勃請爲君將兵衛衛王。”
译文:齊王聽說此計後,就……暗中謀\劃發兵。齊國相召平聽說此事,就發兵包圍王宮。“……請求讓我爲您率兵擔任保衛王宮的任務吧。”
献疑:为什么同样一个动词“衛”,前面译为“包圍”,后面译为“保衛”呢?齐王要发兵讨伐当朝的吕氏集团,为什么齐国的相国要把齐王的王宫包围起来呢?按照当时的政策,诸侯国的丞相由中央委任,实际上有监视诸侯的作用。所以得知齐王要起兵,这个由中央派来的相国,马上把齐王的王宫包围了。这里的“衛”,应该是“包圍”的意思,不知道是“圍”的误植或别字,还是为了避讳?但不管怎么样,译者这种模棱两可的译法会使读者迷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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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齊王使路中大夫告於天子。
译文:齊王派路中大夫去禀告天子。
献疑:“路中大夫”原来是姓“路”、官“中大夫”,则下划线该这样加为宜:“路中大夫”,我还以为有一种官职叫“路中大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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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太后欲其家重寵,令其長女紀翁主入王宮,……
译文:太后打算讓紀氏家族世代在王宮寵貴,就讓她的長女紀翁主進入王宮,……
献疑:“紀翁主”是人名吗?原来皇帝的女儿称“公主”,诸侯的女儿称“翁主”,那么紀翁主的专名线还是姓氏与称谓分开为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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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主父偃由此亦與齊有却。
译文:主父偃由此也與齊國有了怨恨。
献疑:“却”译文译为“怨恨”,但“却”不是简体字么?初读也没有细想,以为“却”可能通“隙”(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俺家乡方言“却”与“隙”可以同音),旧体未必没有这么写的。但后来转念一想,“却”旧作“卻”,而“隙”别字为“郤”,方才明白这是形近致误。“郤”误为“卻”,还可以理解,却是怎么又误为“却”的呢?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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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城陽景王章,齊悼惠王子,以朱虛侯與大臣共誅諸呂,而章身首先斬相國呂王産於未央宮。孝文帝既立,益封章二千戶,賜金千斤。孝文二年,以齊之城陽郡立章爲城陽王。
译文:城陽景王劉章,是齊悼惠王的兒子,由于朱虛侯與大臣們共同誅滅諸呂宗族,城陽景王劉章親自在未央宮首先斬了相國呂王呂産。孝文帝即位後,加封劉章二千戶,賞賜黃金千斤。孝文帝二年,以齊國的城陽郡立劉章爲城陽王。
献疑:太史公前文已经说到,“哀王三年,其弟章入宿衛於漢,呂太后封爲朱虛侯,以呂禄女妻之。”刘章就是朱虛侯,但译者译到后面居然忘了,竟然不知道此时的城陽景王劉章就是彼时的朱虛侯!刘章杀吕产的时候,他的身份是朱虛侯,尚未封王,孝文帝二年,才封为城陽王。读完整篇《齐悼惠王世家》,朱虛侯刘章最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在吕后当权的时候,二十岁的他,竟敢在宫宴上杀吕家的人,威慑魏阙,壮大了刘氏集团的势力;得知吕氏要造反,他暗里派人请齐王起兵,在诛吕的过程中又首诛吕产;吕乱平,又令齐王退兵,使代王和平登帝。太史公似乎对此人颇为欣赏,才给了这么多笔墨,但我们的译者却无心欣赏,只顾埋头翻译。大概译稿催得很急,否则不至于犯这样的错误。还有那些审稿的,也不知道怎搞的,这么明显的错误也没有看出来。 别的不说,就为楼主这份细心与探索钻研的精神,所有学史的人都应该牢牢体会。 敬佩楼主的质疑精神!
关于楼主第一个质疑加以一些补充。
《史记》:
齐王,孝惠帝兄也。孝惠帝二年,齐王入朝。惠帝与齐王燕饮,亢礼如家人。吕太后怒,且诛齐王。齐王惧不得脱,乃用其内史勋计,献城阳郡,以为鲁元公主汤沐邑。吕太后喜,乃得辞就国。
《汉书》:
齐悼惠王肥,……孝惠二年,入朝。帝与齐王燕饮太后前,置齐王上坐,如家人礼。太后怒,乃令人酌两卮鸩酒置前,令齐王为寿。齐王起,帝亦起,欲俱为寿。太后恐,自起反卮。齐王怪之,因不敢饮,阳醉去。问知其鸩,乃忧,自以为不得脱长安。内史士曰:“太后独有帝与鲁元公主,今王有七十余城,而公主乃食数城。王诚以一郡上太后为公主汤沐邑,太后必喜,王无患矣。”于是齐王献城阳郡以尊公主为王太后。吕太后喜而许之。乃置酒齐邸,乐饮,遣王归国。
“脱”翻译为“逃脱”不妥,作“脱身”比较好。《汉书》作“自以为不得脱长安。师古曰:‘脱,免也。言死于长安,不得更至齐国也。’”
“内史勋”,《汉书》作“内史士”,“师古曰:‘内史,王官。士者,其名也。’”未知孰是,看来此人姓名确实存疑。
“汤沐邑”直接译为“封地”值得商榷。
“汤沐邑”,此词源于周代的制度,本指诸侯朝见天子,天子赐以王畿以内的,供住宿和斋戒沐浴的地方,与诸侯的“封地”有很大区别。
《礼记·王制》:“方伯为朝天子,皆有汤沐之邑于天子之县内。”注:“给斋戒自洁清之用。”
《汉书·高祖本纪》“且朕自沛公以诛暴逆,遂有天下,其以沛为朕汤沐邑”。师古曰:“凡言汤沐邑者,谓以其赋税供汤沐之具也。”(汉高祖的“汤沐邑”难道可以翻译为汉高祖的“封地”吗?)
《汉书·食货志》“而山川园池市肆租税之入,自天子以至封君汤沐邑,皆各为私奉养,不领于天子之经费。”师古曰:“言各收其所赋税以自供,不入国朝之仓廪府库也。”
汉制,皇帝、诸侯、皇后、公主等皆有汤沐邑,收取赋税以供个人奉养。 多谢!长见识了,“汤沐邑”在上文中好像就是诸侯等征收赋税不用上缴国库的封地,但刘邦的“汤沐邑”怎么解释,实在让人困惑.
列候所食县曰国,皇太后,皇后, 公主所食(汤沐)曰邑-----汉书.百官公卿表上 治译史必先治句读,还要兼治版本的勘对,单单是句读本来就是非常考功底的一样工作,更何况是翻译?事实上自从上了中学后我便觉得读翻译了的史书并不是一个多么有得益的做法,真的要从史书中得以明智,还是始终读古文的好 我觉得《二十四史全译》主要是给非专业人士看的。当然,基于它的价格,我认为该书最有可能的下场还是沦为附庸风雅之物。这是题外话,就不多说了。下面就说说我这个非专业人士的看法(本人的水平也就是比普通人强上那么一点点,我都搞不懂的就不说了)。
湯沐邑 最好还是能详细的翻译出来,当然若是就翻成 封地,也还不影响看书人的理解。
乃發卒衛王宮。“……勃請爲君將兵衛衛王。” 看楼主的质疑,这两个 衛,的确有点迷糊。不过如果理解成这样:包圍的目的是出于保衛,应该就不那么迷糊了吧。
路中大夫 这个下划线的确有问题。
紀翁主 在译文中没有对 翁主 进行解释,实在不好。
以朱虛侯與大臣共誅諸呂 译为“以朱虛侯的身份與大臣們共同誅滅諸呂宗族”似乎好些。 是啊,难免啊,大家ip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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