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文学中的爱情绝唱
文字1、 生长爱情的地方
就像丰茂的水源容易产生葱郁的绿林,水边,也是一个盛产爱情的地方。
从古诗经源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爱情憧憬,到“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美妙遐想;从曹子建“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翩若惊鸿,华茂春松”的洛神诗篇,到白乐天浔阳江畔夜送客巧遇“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歌女“诉尽心中无限事”;从杨玉环沐浴华清池的绝色姿容让“六宫粉黛无颜色”,唐明皇“三千宠爱于一身”,到浣纱女西施与范蠡泛舟江湖,成为绝代恋人……古往今来,有多少爱情在水边泛起波光粼粼的涟漪,又有多少有情人在水边一见倾心,相知相惜。
我就曾在一首诗里这样写道:
你从一条河的源头 缓缓走来
身上着白云剪裁的雪裳
你如你的诗
清雅宜人 蕴涵深远
你是秋天手里的白菊
隐逸成另一方蓝天中的神秘
江边牧马的男孩
独立水边 形单影孑
想捞起一弯新月
却不慎 将自己的心掉进水里
在每个白天与黑夜
我的思念像江水一样
幽深 缠绵
男孩惊惶失措 想赶了马就走
谁又能想到
眼前是你 路上是你
心里还是你
就像大地上的一方祖国
生于斯就注定离不开你
长于斯就注定要做你的爱人
哪怕只是一个守望的稻草人
也要站在你必经的路口
为你守候
——《为爱守候》
傈傈族就是一个最懂得为爱守候的民族。
在怒江大峡谷,青年男女的爱恋情思常常由歌声牵起,在深山密林间,或是在江边的山坡上,你常常会被一阵阵天籁之音深深地吸引,那不是百灵鸟动人的清唱,也不是小溪流欢快的歌声,那天簌中没有一丝杂质与媚俗,原汁原味的,仿佛能让石头开花,让绿叶说话,还直往人心里钻。
让人惊异的是,这里的傈傈族人还真能让绿叶说话!
从小就能歌善舞的傈傈少女在成年后大都被父母安排居住在自家房前屋后的“隔间房”中,就好像摩梭人的的“花楼”或永胜他留人的“青春棚”,以便让青年男子前来约会,前来约会的男子也大多是唱歌的高手,他们随手拈一片树叶放到嘴边,就有音乐的雨水飘然而来。他们的歌声与吹叶的乐曲要让少女们痴迷得六神无主,方寸大乱,才双双携手,唱起古老的情歌,诉尽缠缠绵绵的情意。在聚会,婚丧等场合,人们也不分民族,不分老少,唱喜歌,唱情歌,唱悲歌,唱丧调,但更多的,就在表达男女青年间的情谊。然而,集体的狂欢怎能取代两个人相爱的秘密话语,离别的日子两颗心又怎么能忍受相思的煎熬。于是,傈僳族青年男女们仍保留着属于自己特殊的约会方式:“写树叶信”和“打草结”。他们在与情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压上几片树叶,用树叶的颜色或数目表示喜欢或不喜欢,如颜色泛黄,表示彼此不再相爱,树叶颜色鲜艳,表示两人心心相印;若树叶的数目是双的,表示双日见面,单的,则单日见面。所谓“打草结”,也是在第一次见的地方打个草结,草结打得圆,表示双方再圆满地相处下去,草结打得扁,则意味着情感结束,同时,打草结还向情人暗示出下次约会的地点和自己的去向。
“树叶信”在傈傈语中称为“来苏”,古有锦帕表意,鸿雁传情。而傈傈人的“来苏”传情则更显妙趣,更显含蓄。包裹“来苏”很有讲究,不仅可以表现男女青年的心思和巧手,还代表了彼此绵绵密密的心事。“来苏”就包在一个有棱有角的四方体小包里,若是阿哥送给阿妹,则须用藤蔑细丝绑扎,而且要削得如丝线般细腻光滑,否则,阿哥的情意就会被视为粗心大意或是敷衍了事。若是阿妹送给阿哥,那可就少不了用红色和绿色的线来捆扎,且两线交叉成十字。最重要的是,阿哥阿妹相互传递的情意越细致,那么,递信的人也就得越聪慧,不能老是像个愚木疙瘩似的。另外,拆信时也要小心,细心地寻找出线头,慢慢地拆开,万万不可将其扯断,那可是恋人情感的线呀,要是断了,情感也将随之断裂。至于,“来苏”里包裹的内容,那可就颇有象征的意义了。
一种植物意是一种心意的传达,爱在这些朴素的事物中得到延伸与倾诉:
阿哥送阿妹——
杜娟花:表示问候。
茅草:表示选择。
火柴:指命中缘份。
麻杆:是推心置腹的爱。
蜜蜂翅膀:传递我的情意。
两粒米:你我成双对。
衫叶:祖先的规矩。
绿色布条:相思说不尽。
黄色布条:请你考虑考虑。
白色布条:男耕女织,白头到老。
蒿枝叶:等你回话。
阿妹给阿哥——
樱桃叶:表示我愿意
草烟叶:你也称我心。
棉花:情谊绵绵。
辣椒:我不喜欢你。
火炭:算了吧(一切成灰)
这与云南苗族被誉为“东方最古老的情人节”——姊妹节时,姑娘们用山间的花草熏香,蒸香米制成带着植物清香的“七色饭”,在对歌时送给小伙子们食用所表达的意义近于相同。在姑娘给小伙子的七色饭里,若有松针,则表示情如松柏,坚定不移;若有棉花,则表示情意绵绵,相思无尽;若有辣椒,那情感可就得破裂。这远古朴素的交往方式凝结着姑娘小伙们的情思与智慧,折射出爱情这永恒的主题在三江这样一块如梦境般的世处桃源中无限的魅力。
居住在怒江流域的崇山峻岭中的保山彝族 不仅勤劳质朴,而且能歌善舞,其支系——“细腊路”和“粗腊路”却保持着一种独特的恋爱方式“烧火向”,男孩子若长到十六七岁,就得参加青年们自由结交伙伴的活动——“烧火向”。否则就会受到别人的取笑,要一辈子窝囊地呆在家里。每当夜幕降临,男女青年就三五成群地相约结伴上山,在山坡上,树林间烧起一堆堆熊熊的篝火,几十名青年男女围在火塘边席地而坐,促膝交谈。青年男女就在熊熊的火堆边相识相知,走向了恋爱的季节。
起初,他们初次见面时只是相互询问姓名,住址。然后,小伙子就会进一步询问姑***属相,年龄,等一些个人秘密,这时,如果姑娘对小伙子所提的问题一一认真作答,并始终友好地凝视着对方,就表示姑娘对小伙子有好感,已动了芳心,若姑娘感到小伙子讲话粗俗无礼,则会婉言拒绝交往。男女双方一旦彼此有意, 就会进一步相互交往。互相增进了解,发展感情。而表达情感最主要的方式就是山歌。所以,烧火向的山林间不仅是恋人幽会的场所,还是一片歌的海洋,爱的热土。
一堆堆篝火映红了山边,也映红了姑娘索玛花般娇美的容颜,林间萦绕着欢歌笑语,那甜蜜的情歌醉人着呢:
蜜蜂采花绕路来,
绕山绕洼过江心,
爬山过林找阿妹,
找着阿妹共同过。
…………
老远望见阿哥来
心上想着找哥歇
哥是山中蜜蜂王,
阿妹哪能配得上?
…………
就在这情意绵绵的歌声里,姑娘小伙经过多次了解,对歌后,双方只要能情投意合,就要互赠定情信物,小伙子向姑娘送银镯头,项链之类,姑娘则将表现自己心灵手巧的自制的锈花鞋、手绢等礼物,男方就可托媒人到姑娘家说亲,姑娘父母即使不情愿,但确知他们相爱,也得假意回绝一番之后,成全了他们。
更为有趣的是高黎贡山南麓的傣族小卜冒(小伙子)和小卜哨(小姑娘)的爱情竟是在“偷糍粑”与“抓偷”中产生的。
在每年的春节前夕,这里的傣家人都要舂糯米糍粑以过春节。在绿树掩映的村寨边,杵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可这项劳动对小卜哨和小卜冒来说,却是求之不得的,谈情说爱的大好时机,按照传统习俗,姑娘要用偷糍粑的办法来显示自己的聪明伶俐,小伙子则用“抓偷”来表现自己的机智灵巧。
柏拉图说过:“如果一支部队全部由她们和自己的情人构成,那么在战场上,没有一个人会退缩的,因为在自己的情人面前,没有人会成为逃兵,而且都会成为勇士。”
偷糍粑这一古老的习俗一开始,身强力壮的小伙子理所当然地承担起了主要劳动,他们常常累得汗流浃背,也不愿在自己心爱的姑娘面前表现出半点疲劳的样子,有趣的是他们在舂糍粑的同时还得警惕地注意心灵手巧的姑娘会来把糍把“偷”走,甚至全部“偷”光,那样,自己就会被视为一无是处,毫无能力。而“偷糍粑”的姑娘更要慎重行事,若第一次“偷”就被逮着,也要被小伙子视为“不机灵”。一个是“偷”,一个来“抓偷”,在这考验灵活机灵,又要配合得恰到好处,若姑娘偷三次都被逮着了,就表明两人经过平时相处,双方心有灵犀,双方“合作”已十分默契,是有意了,于是互相使个眼色相约到寨子后面的小树林里去倾吐爱慕之情……
就在这欢快而紧张的气氛中,“舂糍粑”舂好了,一对青年的爱情也就像谷子般成熟了。
在被誉为“东方女儿国”的永宁泸沽湖西北面,有一个被摩梭人称为“瓦日乐苦”的热水潭,名叫永宁温泉。泉水一年四季热气腾腾,雾气弥漫,让整个瓦都山都笼罩在虚无缥渺间。令人如临仙境,仿佛步入人间的瑶池一般。
这个天然的浴池,在民间流传着许多优美的传说,有人说,是格姆女神在创造泸沽湖的同时,创造了温泉,并成了格姆女神消除疲劳的浴池;也有人说,这是摩梭人之灵回归祖先居住地“斯布阿喇瓦”迁徙路线起程前淋浴的浴池……
无论如何,永宁温泉都成了周围各民族沐浴休闲,舞蹈幽会的场所,一个让爱情在水边生长的地方。
的确,不管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远古爱情,还是“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美妙意境,也不管是浣纱女西施与范蠡泛舟江湖,携手一生,还是云南民歌《小河淌水》中阿妹对阿哥那么动情的呼唤,……都发生在水边,水边,这个产生爱情的地方,注定要演绎无数浪漫动人的故事……
永宁温泉的神秘之处就在于无论是人多还是人少,也无论男女,都赤身裸体,同池共浴,既不隔离,也不设防。赤身入池,赤身上岸。其特点明显地带有母系文化习俗的色彩,具带着原始的沐浴习俗,还具有现代文明性。
在这里,温泉的清澈涤尽了凡俗的杂念。
在这里,温泉的明净洗涤着世俗的邪恶。
一个摩梭老人深情地说,“嘴馋的人最想去温泉洗澡”。若赶上农闲季节或春节前后,那些身着盛装的各民族青年,扶老携幼,带着丰盛的饮食,都到这里聚会。这绝对是大自然最丰盛的馈赠,在蓝天白云下,在绿树青草丛中,吃了浴,浴了吃,过着神仙般快活的日子,往往在温泉边一呆就是三两天。让人羡慕死了。
每当夜幕降临,人们燃起篝火,在月光下,姑娘们跳着月亮般阴柔如水的舞步,小伙们唱着让星星沉醉、月亮动情的情歌,让周围肃穆的山也随着一起舞蹈;让清澈的水波也哼唱着清粼粼的小曲……
就是这片飘荡着动人的情歌的土地,生长着无数痴男怨女的土地,如芬芳的杜鹃一样盛开着芬芳的爱情;就是这片跳动着醉人的舞步的土地,萦回着无数爱的传说的土地,像绵长的江水一样流淌着绵绵不绝的爱情……
今生今世,这片爱的土地,将牵动着我的足迹,和我不变的情怀,在睡梦里,在泪光中……
2、 关于三江的爱情绝唱
东巴神话:崇忍利恩与衬红褒白
你认为金庸笔下那一对情侣的爱情与婚姻是最美满动人的?
小龙女和杨过?郭靖与黄蓉?令狐冲和任盈盈?阿珠和乔峰?胡斐与苗若兰?
相信读过金庸小说的人都会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在郭靖与黄蓉身上,闪现着成熟、理想的爱情的光芒,是美满、幸福而动人的。
在纳西族的民间,人们却对他们的先人崇忍利恩和天女衬红褒白的爱情一往情深,认为那才是人世间最成熟而美满的爱情。
在纳西族的神话中,崇仁利恩是理想化色彩十分浓厚的人物形象。在洪水之后,米利董神让他娶横眼天女为妻,他却发现横眼天女又黑又愁,而竖眼天女又白又漂亮,于是坚持娶竖眼天女为妻。为了追求外表的美,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使他吃尽了苦头,生下了一对怪胎。但他还是没有与横眼天女成婚,而是执着地追求理想中的爱侣——内在美与外在美有机地融于一身的天女——衬红褒白。她本已被父母许给舅舅的儿子可兴可乐(洛),但她对传统的姑舅表婚进行发难,不恋天庭恋人间,不从父命从已愿,逃离天界,来到洪水卷袭过后的人间,寻找劫后余生的英雄。在俩人邂逅之后,崇仁利恩为衬红褒白的美丽、聪慧、善良、所打动,衬红褒白则羡慕崇仁利恩的英俊、诚实、无所畏惧。他们一见钟情,决心一同上天去向天神子劳阿普夫妇去求婚。从人间前往天界,这对崇仁利恩来说需要无畏的勇气,但他为了爱,也为了有爱的种子播满莽荒的大地,义无反顾地与衬红褒白腾云驾雾而上。
在天界,崇仁利恩与衬红褒白的爱情受到严峻的考验。一开始,子劳阿普便磨刀霍霍,制造恐怖气氛。当他得知崇仁利恩从人间闯入天庭求婚之后,对崇仁利恩进行种种嘲讽捉弄。甚至对崇仁利恩发难, 要他在一天之内完成超出人力极根的难题,欲巧予拒绝。在阴谋破产之后,他亲自动手加害崇仁利恩,但又遭到惨败。最后,他提出让崇仁利恩去挤虎奶,欲借虎口消灭崇仁利恩,其结果仍然以自己的失败而告终。人间与天界的对立是不允许人与神结合的,而且女儿早已许配于舅爷的儿子——可兴可乐(洛)。作为天神,他不能不恪守天庭的姑舅表优先婚这一秩序。在黔驴技穷,被崇仁利所征服之后,子劳阿普终于同意女儿与崇仁利恩的婚事,并送予了种种嫁妆。在崇仁利恩夫妇下凡之后,由于不谙男女之道、三个孩子不会说话,虽然消极,但子劳阿普授予他闪解除危难的锦囊妙计。
在父亲与崇仁利恩的冲突之中,衬红褒白始终站在崇仁利恩一边,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她巧言说服父亲,不让他妄杀崇仁利恩。接着,她一次又一次为崇仁利恩出奇计,解决一个又一个的难题。为了突出她的特殊作用,作品有意设计了崇仁利恩在一次次的胜利面前自恃已能挤到欺骗子劳阿普的假虎奶、结果被子劳阿普识破了的场面。衬红褒白在这段带有戏剧性的情节发生之后授计补过,才使得崇仁利恩转危为安,被天神恩准他们俩的婚事。如果说崇仁利恩在这场追求爱情的角逐中扮演的是勇的角色,那么,衬红褒白便扮演的是智的角色。这既符合她作为天女的身份,也表现出她对爱情的忠贞不渝。
崇仁利恩始终是整个矛盾冲突中的主要人物。在天庭,他不卑不亢,始终没有丧失人的尊严。在衬红褒白的帮助下,他以超乎寻常的大智大勇解决了一个又一个难题,经受了生与死的考验。当子劳阿普叹服于崇仁利恩的豪勇而发问“你是什么样的种族”时,他豪迈地说“我是开天九兄弟的后代”!我是辟地七姐妹的后裔!三根脊骨一口吞下去哽不住!三升炒面一口咽下去呛不了!引长江之水于口不不嫌多,吞居那若(什)罗神山于腹中不感到饱!是所有会杀人的人杀也杀不死的种族!是所有会打人的人打也打不垮的种族!这气壮山河的话语,惊雷掣电,令子劳阿普自惭形秽,心惊胆战。加上崇仁利恩与衬红褒白争取爱情的努力与重建家园、再造人类文明的伟大事业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这就使他们的爱情充满了夺目的光彩。让人为之心动,更让所有的纳西人自豪不已。
于是崇忍利恩和衬红褒白就这样一直成为纳西族心目中最完美的一对夫妇,在民间的故事中广为传诵,成为家喻户晓的民族英雄式的人物。
傣族悲剧:月罕卓姆与冒龙央
《娥丙与桑洛》、《南木露娜与召树屯》和《月罕姆卓与冒龙央》并称为傣族的三大爱情悲剧,其中,《月罕姆卓与冒龙央》的真实故事就发生在三江并流南面的保山市上江坝。这里背靠高黎贡山,面临滔滔怒江,是一个美丽而富饶的地方。历史上是傣族人民的聚居地,如今,杂居在这里的傣、汉、彝、苗、傈僳等各民族,在这里繁衍生息,开垦着这片丰饶的土地。
传说中,这里隔江相望的两个傣族村寨芒捧和麻檬林,分别有一个少年英俊的小伙子冒龙央和一个美丽贤惠、聪明能干的姑娘叫月罕姆卓,两人在赶摆时相遇,便一见钟情。冒龙央思念心上的姑娘月罕姆卓,常常骑者水牛过江,到月罕姆卓家里串门,和她在灶房里有说不完的情话,在村外的树林里有唱不完的情歌。月罕姆卓的母亲死得早,她的父亲从土官寨给她娶了一个年轻的后娘,在冒龙央一次又一次的到月罕姆卓家里串门的过程中,年轻的后娘不甘寂寞,也悄悄地爱上了年轻英俊的冒龙央,然而,在冒龙央的心里,只有一个月罕姆卓。后娘于是怒火中烧,千方百计地阻挠他们的亲事,百般虐待月罕姆卓。终于有一天,后娘想出了一条毒计,她让冒龙央到潞江坝去办事,冒龙央走后,她就请来了巫术高明的巫师,让他在冒龙央回家的路上长满荆棘;而后她又到织布机上夺过月罕姆卓织布的梭子,狠狠地打在月罕姆卓的头顶上,直到将月罕姆卓打死在织布机前。
当冒龙央冒着千难万险,克服了荆棘的重重阻碍,心神不宁地回到麻檬林,回到自己心上人月罕姆卓的家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后娘媚眼含笑地迎上前来,试图投入他的怀抱,他愤怒地不予理睬,急忙去织布机旁看望自己数日不见的情人。月罕姆卓早已去世了,一朵娇艳的鲜花和冒龙央的心一起被揉碎了,冒龙央选择了死,在自己心爱的人的尸体面前,他悲痛欲绝地上吊自尽了。
一个悲伤的故事,一个泣血的主题,就这样划上了一个句号。这个爱情悲剧在潞江坝广为流传,甚至在所有在傣族居住区都广为传诵,这还要归功于潞江坝的线堆活佛——一个悲喜剧式的传奇人物。
线堆活佛20岁到上江坝当佛爷时,家乡一位如花似玉的恋人经常给他写信,诉说着离别后的相思,并表示要用一生为他守侯。为此,线堆活佛虽然口诵佛经,可心系凡尘,依然深深地爱恋着自己的恋人。他痛苦万分,为了慰藉自己的心灵,也为了让人们明白不幸爱情酿成的悲剧,给后人以警醒,他到傣族的寺院里看了月罕姆卓和冒龙央的塑像,呕心沥血,终于将月罕姆卓和冒龙央的故事整理成书。而后,他便了无遗憾地回家还俗,与心上人结婚去了。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婚后还生了三个儿子,成为一段佳话。
古往今来,有多少传世的爱情佳话几乎就有多少泣血的故事,我们在看到大团圆结局的爱情时,我们的心是沉浸在喜悦之中的,可我们在看到悲剧的爱情收场时,留给我们的是更多的启示与思索。很多时候,爱情就是一只咬过一口的苹果,有残缺才有动人的故事,而也就是那被咬过的一口,才是真正的原汁原味的爱情,爱需要你自己去品味,是酸?是苦?是涩?还是甜美?个中滋味,不是一个甜美或酸涩就能说清的。
谁解其中味?
有的人终其一生也未必就能品味出来,不是有歌也唱“这就是爱说也说不清楚,这就是爱糊里又糊涂”吗?也许爱就是“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的氤氲,让人自己去品味,去破解、去感悟。
紫孜妮楂:彝族爱与鬼的化身
人们对于鬼神,总是有一种与生俱来恐惧,对于笃信祖灵的彝族,他们对鬼的来源,是因为一个动人的爱情悲剧。我就曾听一位毕摩口若悬河地讲过这个关于鬼起源的神话──《紫孜妮楂》。
天地混沌渐分明,六个太阳七个月亮的时代已经过去。雄鸡鸣晓,云雀飞旋,天色渐亮,在彝族贵族首领阿基君长的领地,小伙子们吆喝着猎狗踏上出猎的山路,向森林走去。随着一声狗吠,一只花白色的獐子被撵出了竹林。白獐在奔逃途中,碰上了举世闻名的英雄----阿基君长的武士罕依滇古,不论白獐怎么请求和劝说,还是挡不住罕依滇古的射杀之箭,白獐被射中,箭折其颈,直穿其尾。人们跑到白獐倒下的地方却不见白獐的影子,这时人们听到前方有猎狗的吠声,便顺着声音前去查看,发现猎狗群正围着一棵开着红花的大树在叫。罕依滇古认为这棵树中藏有东西,他连忙拉弓搭箭向树射去,树枝被射落了一枝后就不见了,而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美丽的姑娘,她就是容貌漂亮无比的紫孜妮楂。
一天,另一个部落的彝族贵族首领兹阿维尼库带着猎犬进山寻猎,与紫孜妮楂不期而遇,两人一见钟情,紫孜妮楂跟随阿维尼库来到他的部落寨子,两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第一年紫孜妮楂是一位花容月貌的美妻,第二年紫孜妮楂是一位聪慧能干的贤妻,但到第三年,紫孜妮楂开始变了,变得凶恶无情,寨子里开始莫名其妙地连续死人,人们纷纷认定紫孜妮楂给寨子带来了灾难,她是灾难与邪恶的化身,到了第四年,阿维尼库竟也生了病。一天,他也经受不住谣言的迷惑,询问紫孜妮楂的家世和来历,她如实地告诉了阿维尼库。阿维尼库听后大为惶恐,他认为是紫孜妮楂的欺骗让寨子里的人和自己遭受了灾难,是紫孜妮楂的虚伪让自己一直蒙在鼓里,于是,愤怒的毒蛇占据了他失去理智的内心,他开始谋计整治紫孜妮楂,便佯装病重。紫孜妮楂为了给阿维尼库治病,一天,变成一只赤羽的山鹞,瞬息间飞到大海中的小岛上寻回天鹅蛋;一天,变成一只花斑的豺狼,转眼飞上高耸的大山,钻入黑熊的胸腔取回熊胆;一天,变成一只水獭,一溜烟潜入江底找回鱼心……,但均无疗效。一天,阿维尼库说除了武则洛曲(即四川境内的贡嘎山)雪山顶上的白雪能够治好他的病以外,什么也救不了他了。紫孜妮楂救夫心切,便决定不论怎样也要去千里以外那关隘重重的雪山采雪。
紫孜妮楂出门后,阿维尼库随即请来了寨头的九十位毕摩(祭司)和寨尾的七十位苏尼(巫师)在家中念经作法。而此时紫孜妮楂已历尽千辛万苦,正从雪山归来的途中,因毕摩、苏尼的诅咒她慢慢变成了一只灰白身褐红尾的山羊,而她为阿维尼库采来的雪还夹在蹄缝中、卷在皮毛里、藏在耳孔中,裹在犄角上……即使知道自己性命将绝,也要驾着风从雪山上往回飞。她要把雪送回来,表达她对阿维尼库至死不渝的爱情。而阿维尼库又遣来九十个男青年,用箭射杀精疲力竭的山羊,并将它捆缚起来打入山头的崖洞里。没过多久,紫孜妮楂变成的山羊从崖洞里被水冲到河中,落入乌撒君长家的三个牧人在河里布设的接鱼笼里后,被不知情的人们剥皮而食。结果,吃了紫孜妮楂变成的山羊而致死的人,又都变成了到处害人的鬼,乌撒拉且、维勒吉足、果足吉木、笃比吉萨……等部落支系的彝人都被这些紫孜妮楂变来的鬼给害尽了,各部落的毕摩、苏尼都在诅咒紫孜妮楂,千咒万诅,都说鬼的来源是紫孜妮楂。
神话讲完后,毕摩接着说,从此彝家延请祭司毕摩来举行咒鬼仪式都要选用山羊作为咒牲,并在木板上书画各类鬼的形象加以诅咒,所以称为“鬼板”,并将之送往通向鬼山德布洛莫(在甘洛县境内)的山道旁,以示将鬼驱送回鬼域。在祭司毕摩的彝文经籍中还有一部《咒鬼经》,又名《紫孜妮楂》,以五言兼以七言的诗体形式广泛流传于大小凉山彝区。该经即讲述“鬼”的起源,因为按彝族宗教仪轨,咒鬼必先叙述“鬼”源。听了这个古老的神话,我深深地沉浸在这个爱情悲剧之中,虽然彝人认为“美女附妖灵”,痴情的美女成了鬼之***娥,但我还是为她至死不渝地忠贞于爱情而喟叹不已,心绪也为那感人至深的爱情佳话----那份难得的人鬼之情久久不平。
每当火把节来临,彝族朋友们聚会在一起,杀猪宰羊,欢度自己的民族节日,面对着祭坛上无辜而弱小的羊,我就会想起紫孜妮楂,想起毕摩讲述的那段爱情悲剧,心中总是充满了无限的感慨,在城市,人们在童话里读到狼吃小羊时,总是满含着泪水,而看到烤得喷香的羊肉时却总是满含口水。那份浅薄,让我总也举不起吃饭的筷子……
黑白战争:纳西史诗中的一段恋情
自古成王败寇,胜利者便是当之无愧的英雄,而在纳西族史诗《黑白战争》中,失败者和牺牲者却具有着英雄式的悲剧结局,他们就是为爱而献身的阿路和庚饶茨姆,他们虽然都死了,但是他们坚持的爱的原则却得到了胜利,他们的死,也因而具有了悲剧的崇高,悲剧的美。
阿路是白界米利东主的儿子,是白界的一棵顶梁柱。黑界的黑魔米利术主偷来了白界的日月,米利东主派金蛙银鼠将日月窃回。米利术主不甘心,命儿子安生米委引诱阿路来黑界开天辟地,蓄意周旋,趁其酒醉,暗去盗取日月。阿路惊觉,急忙赶回白界,安下暗铡机关,安生米委被铡死。于是,引起了黑白两界东术之间的连年战争。黑界魔王米利术主屡次攻打白界,都被白界米利东主的儿子、勇将阿路击溃,于是,黑界魔王只好改施美人计,让女儿庚饶茨姆出马,勾引阿路,阿路守疆有方,战功卓著,却被假情所惑,当庚饶茨姆裸臂露腿,垂着雪白的***洗涤头发(在东巴象形文字中,简直就是一尊裸体),用***的神态勾引着阿路时,阿路,这个被称作米利东主九个儿子中最能干的的儿子的人,一次一次化作白鹰、白虎、白牦牛从水中出来,竟全然放松了戒备,完全忘记了危险,与庚饶茨姆“从太阳出来坐着玩,不觉太阳落下去,月亮升起来”,甚至一起去了庚饶茨姆作法变成的“天是拿绿宝石做的,地是用黄金铺的,树上开满银花,有银色小鸡叫声,石上开金花,有金色小狗叫的地方”,在那里生下了哈补罗他与哈补罗沙两个孩子。最后,执迷不悟的阿路再也经受不住诱惑,跟着庚饶茨姆来到黑白交界处,被黑界的伏兵捉拿。米利术主逼他说出摘取日月的秘诀,以剑与火相威胁,可他主义凛然,宁死不说。术主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让女儿假意与他成亲,套取秘诀,阿路机智地识破了术主的伪计,把庚饶茨姆痛骂了一场,过了多年仍旧毫无结果,术主只好把他押赴黑海杀害。阿路视死如归,从容赴死:“快杀吧,东族人不怕死,太阳和月亮决不让别人盗走!”阿路,这位虔诚地捍卫光明,捍卫日月的勇士,虽然壮烈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却守住了摘取日月的秘密。术主尽管攻入东界大行劫掠,也无法把日月摘走,而庚饶茨姆的双重性格却很容易被人们所忽视,一方面,她是黑魔的女儿,在父权的压力下,必须执行父亲的毒计;另一方面,他又倾心崇拜阿路,她假戏真做,与阿路产生了爱情,生下了爱情的结晶——一对双胞胎(哈补罗他与哈补罗沙)。她难做两面人的内心矛盾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去承受。当阿路受刑时,被吊打折磨,她的心也在滴血,她看不下去了,说:“要杀就杀,要放就放,不要折磨他了”;当阿路受害时,她痛苦万分,却又无能为力,只好恳求说:“阿路是能干的好男子,,像明亮的月亮,不要让三滴血污染他的白光脸。”当阿路终究死在了父亲的刽子手的刀剑下,她肝肠痛断,毅然以徇情的方式选择了与阿路到另一世界再续姻缘,这难道不是一个爱的勇士才能演绎的爱的壮举?庚饶茨姆的悲剧,她和阿路的爱情,可以说是中国西南纳西王国的罗密欧和朱丽叶,折射出耀眼夺目的爱情的火光。
那么,在爱的国度里,阿路与庚饶茨姆将过上怎样的日子呢?纳西族先民在爱情史诗《鲁般鲁饶》中就这样召唤着那些寻求理想爱情的人们:
开美久命金的眼睛太痛苦了,
到这里来看美丽的鲜花吧!
你的双脚太疲倦了,
到这里踏上鲜嫩的青草吧!
你的双手太疲倦了,
到这里来坦然的取用牦牛的乳汁吧!
你到这里的彩霞世界中来吧!
你到这里饮用高山的泉水吧!
你到这里把徇情花插满头吧!
你到这里来骑红虎、牧白鹿!
你到这里的来织天上的白云、地上的白风吧!
……
那一唱三叹的呼唤,仿佛来自天堂的一缕缕阳光,牵引着你的步履;又像母亲在急切地召唤着自己离家的孩子,而那个地方就是一个爱的天堂,一片自由的美的净土,一片纯情的圣地。它的名字叫“舞鲁游翠阁”,或者“玉龙第三国”。
舞鲁游翠阁 雪石像绿玉
雪岩像水晶 金水右边流
银水左边绕 土地不用耕
年年松软软 庄稼不用种
岁岁绿茵茵 花开永不谢
绿叶常青翠 蜂叫似口弦
鸟鸣如弹琴 青草当床铺
白云做被盖 晨雾是纱帐
日月做明灯 粉霞织衣裳
白云做腰带 这里没蚊子
这里没苍蝇 没有苦和痛
没有泪和愁 斑虎当牛耕
玉鹿当马骑 青春永不逝
快乐永相随……
愿这样一对生前不能相爱的人,在舞鲁游翠阁这样一个自由的爱的天堂里终成眷属,在没有苦痛、没有悲愁的世界里守护着爱的灯火,不让眼泪陪伴彼此过夜。
千年万载,守侯成天边那对美丽的星座,为爱闪烁到天明。 自己做沙发,欢迎大家来发言。 好文,太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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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一个版块第一件事应该是看看版规,楼主不要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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