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忧诗词话琐录
(一)《子夜歌》本乐府吴声,传甚广。《唐书•乐志》载:“子夜歌声,晋曲也。晋有女子名子夜造此声,声过哀苦。”后人更为四时行乐之词,谓之子夜四时歌,以恋歌为多,造语须轻松流利,韵脚平仄皆可。太白仿其体制,录同题四首,易句四为六,乃成《子夜歌》之变体,更兼有“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句,过目难忘。
(二)
幽忧每读子建,深感其才高八斗,未为虚言也。慨然思之,想见其为人。一日,忽发奇想:倘使子建晚生数百年,处盛唐之间,与太白子美诸人游处,诗酒唱和,则双峰并峙之论,或当让位于三足鼎立之说欤?。史固未可作如此假设也,然子建之所以为子建,李杜之所以为李杜,亦必有其时也。
(三)
数载前幽忧初赴长沙求学,遵师命记诵江州司马乐天之《长恨歌》,及至段中不能接处,尝啮齿忿忿“恨歌长”。然又颇爱其情志,待通篇诵之,动容竟未可隐也,唏嘘间已然泪下。叹帝王之宫闱,本多争端;情切之一二,更乃可遇不可求之事。或曰其旨系“重色思倾国”五字,以警帝王不可因色妄思妄动,未妥。终觉乐天于此,情之深甚于理之切,字字哀艳动人,千载而下,读者如新。若尚理说教,则何以人人谙悉“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而不甚明了“重色思倾国”哉?
(四)
太白作诗,不喜格律束缚之,然每颂其律绝,未觉拗口也。盖其诗多以意胜,感其至美之情味,而忘其格律也。此天才诗人可为之,而读者浑然不觉,若他人,则难如是也。后世东坡,乃恃其绝足,恣意为词,仍不免为时人所诟病,初学者未可效二人之“狂放”,必有所效,则须效其意也。
(五)
初学作诗词,必当博览群书,兼容并包,切不可独爱一家以为长,余者皆弃矣。大忌!
(六)
李清照词,多以白描,与后主李煜相类。二李皆能以极平常之语句,状人间之至情。如易安之“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后主之“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易安之“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后主之“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易安之“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后主之“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如此者,皆相映成趣,有异曲同工之妙也。
(七)
稼轩词古今独步,世所公论。然其岂有意为词人而流芳百世耶?稼轩少年英雄,于沦陷区统领万人,历经磨难,而终返国,志在恢复,一处囊中,即能脱颖而出,牛刀小试,而终不为朝廷所用,英雄失路,悲莫大焉,发之于词,豪迈悲壮。“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斯亦无可奈何,“书咄咄,且休休”,是何悲愤之言也,“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搵英雄泪”,千载而下,令人叹惋。
(八)
律诗用韵严,较古法不同。前人学者多持“律句既不能入古,古诗哪便可入律”之说,若律句中夹带古诗句法,则讥评难避矣。幽忧以为不然。近体固讲格律平仄,然赋诗终以性情为上,焉可受制于体制而无丝毫之灵动哉?倘或确得佳句,便是乱规矩之始末,亦无伤大雅。似汴州崔颢《黄鹤楼》一首:“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凄凄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颔联皆古诗句法,上句连用六仄,下句连用五平,虽乃律诗大忌,然仍不失为佳篇,传唱于众人。
(九)
去岁冬日,与海涛、子夜、秋香、丽娟诸君共奉晏师于堂,师突发问曰:“今日尔等可曾踏麓山访雪?”余等皆作不得声。师扼腕叹息:“惰之甚矣,当罚!”遂令众人各当庭赋近体格律一首,咏雪为题,限时完稿。幽忧与诸君一声长叹,忐忑为之,纷呈师面。晏师阅之,笑骂:“竖子,差强人意,却已出吾所料矣!”余等皆汗颜。尝思今日之诗,何以读后唇齿留香者甚少,待那日躬身自省,方觉今人之为学,多眼高手低,幽忧亦然。终是散缓不思进取,较前人天上地下矣!更将此道视为闲时消遣,未若古人作诗倾情。幽忧笃信,善动情于景,方可得好诗。吾辈多诸事麻木者,情归情,景仍景,为赋诗而赋诗,焉得好诗?
(十)
论及美人,窃以为终要和谐适度方好,非取中庸,却要以此配彼,恰显妙处。正若此鼻眼置于此身则美,换作他人配之,不爽。
诗文亦然。
(十一)
夫四言者,文约意广,自有风骚为证。然终难避五七言体之兴起,后更兼诗余长短句,乃成又一代之文学。思今人赋新诗,不求格律,句式长短不一,多通篇不知所云,更意境无处可寻;读之无味,故不爱之。呜呼!白话之变,固时代使然;然于诗作,未尝为佳事。
(十二)
幽忧幼时好工笔仕女,熟宣丹墨渲染七次,反复一月乃成一作,然仍不觉疲累,乐在其中。但凡欲成一事,必先好之,倘真了无兴致,所成必平平,且怨其过程苦不堪言。作诗填词亦当如此。诗有活诗、死诗之别,简约言之,好诗而赋诗,寓情其中,含蓄且蕴藉颇多者,此活诗也;倘或勉强苦吟,无甚意趣,虽极尽形式之工而仍未可动人者,此为死诗。虽此分类名不甚雅,然终系平日所思所感,于此琐录,避他人笑耳。
(十三)
或曰韵律初始,乃仿自然之音,如“东”、“冬”之洪亮,则依此二韵壮宏博之气;再如“江”、“阳”之高亢,则此二韵多作欢喜欣慰之诗。初闻颇觉如此,然幽忧尝计唐诗千余首,一一辨别,发觉依此四韵部赋诗者,“东”、“冬”多显深沉,“江”、“阳”常作哀婉,足见平水各韵,未必各专其情,虽仿自然之声,亦不可一概而论。
(十四)
前人赋诗尚引典故,且不乏有诸多名家名句。用典颇显功力,然窃以为当谨慎为之,切不可堆砌若干,不以润色,此多沦入生硬晦涩之作。典故原系死物,今人用之,须应情应景,融会贯通方好。如杜牧之《寄扬州韩绰判官》一首:“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木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虽引扬州红叶桥作典,却善将其溶于诗中情景,别成一番解释,亦不致为典所缚,甚佳。
(十五)
诗产生之初,原与歌舞一体。后随自成一家,然自《诗经》起终未可脱韵律之干系,且与乐声联系甚密。《碧鸡漫志》卷首则云:“诗至于动天地、感鬼神、移风俗,何也?正谓播诸乐歌,有此效耳。”更兼有乐府、赋体、绝律、宋词、元曲诸家,借得益于音乐匪浅,此审美之依托,不可废矣。然思今日之诗,诗、歌分途,相去愈远,欲待诗之重兴,未知其日矣!
(十六)
音乐之于诗词,前人多有论之。然思及南北朝乐府得益于胡乐,词兴之初得承燕乐诸端,乃叹中原文化之善于吸纳众长,他族乐器之独特,曲风之新奇,无不为所谓正统诗歌注入新之血液。故近日幽忧偶发奇想,若一代确有一代之文学,亦可谓“一代有一代之乐器”乎?
(十七)
尝谓诗庄词媚,千载亦然。终难抵各具所好,幽忧终好词之灵动婉转,无论豪放婉约,皆甚爱之,无需一二缘由。
(十八)
吾辈作诗,当以互阅求教为一上策,切不可妄自菲薄,羞涩不肯示人面;亦不可自视已成一家,置众人言语于不顾。单一己之力,便成佳作,亦偶或成之。于他人处补己所短,宜多为之。
(十九)
或曰“今日之歌可成为明日之诗”,谬之远矣。
(二十)
自古男尊女卑,已成定式。生于今日之平等大邦,自更觉古女子之楚楚。头脑本无男女优劣之别,若古时女子人人得以诵诗书进庙堂,则泱泱几千年中国文学,必为另番景象。倘真如此,恐历代诗圣词雄,皆披巾帼,偶出一二李白苏轼,亦如今日吾等视李清照朱淑真之状耳! 古有李清照,今有幽忧雨巷,都是难得的一代才女. BJ入湘多年,化得南国风情
更兼豪放质蕴,前途不可限量
^_^
杨师课上踏雪于麓,真真是幸事美事
日中白师赶来,少时更有斋饭味趣
午后,雪化雨珠大滴
归去时泥泞湿漉却也自得其乐……
晏师课堂也曾移步于麓
论西厢于丁文江先生墓旁
可惜偶等愚钝,愧负晏师启导……
北人一路向南
心感师友情深意长
于学友贴后涂鸦
莫怪,莫怪………… 引用第1楼『梦断情桥』于2006-09-18 22:54发表的“”:
古有李清照,今有幽忧雨巷,都是难得的一代才女.
呵呵,情桥兄,天上地下,怎敢当啊!!! 引用第2楼彳亍于2006-09-19 09:23发表的“”:
BJ入湘多年,化得南国风情
更兼豪放质蕴,前途不可限量
^_^
.......
怎敢怪HG呢
BJ不敢造次
羡慕HG深得白杨二师器重,兼赏风情,甚佳。学文者,本当HG如此,BJ惭愧得紧。
何日HG出关,再请不吝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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