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说《寻找鱼玄机》更新(三)
朱雀门鸟声稀薄。我从安化门的清明渠看见无数的鸟在玄武门上空招魂。正午太阳很大。我是这个灰色的城里的信使。我有一匹马。马叫黑子,一柱香前属于父亲。
我看黑子的时候,黑子在那吼,原地刨着,扬起一阵阵灰土,后来父亲失踪了,我去牵黑子前看见父亲一直在爬家里的柱子,象一条蛇一样。他时不时回头大叫一声:蹲,蹲,蹲到天边的云上。
后来我出去看黑子。他就不见了。一群群的鸟围着房子,它们象贼一样尖叫。隔壁的那个小孩在原处偷看。他一直养着一条鱼,他总是跟我说,它会吃人。他抱着鱼,流着口水,和鱼嘴里粘稠的透明液体一样,在阳光下那么显眼。鱼冲着我翻着白眼。不停地翻,然后就跳起来咬住一只鸟。那声音那么刺耳。象一个涨大的鱼鳔被马蹄踩暴。小孩凑到我耳根跟我说,你父亲也是一条鱼。然后大叫一声,鱼玄机 。跑开了。
长安的风无绪。关中正午那么热。
空气中有一种棉絮在飞。不断塞到我的鼻孔里,弄得我呼吸很累,黑子拼命刨地,把脸贴到地上,呼呼地把灰尘吹到空中。我偷偷跟黑子说,你再刨 ,我就让隔壁小孩的鱼把你吃掉。黑子重重地放了屁,在那撕咧咧地欢叫。
我现在急需干活,我搜索父亲的信袋 ,里头只有一封信,上面写着鱼玄机启。信没有地址。我决定从长安最西边的修真坊开始寻找鱼玄机。
我牵出黑子,跨上出,狠狠抽了两鞭子,黑子撒开蹄子奔起来,一阵莫名的兴奋。
正午,关中无匪。我如一个响马,在灰色的四方块里奔驰。
空气里的棉絮越来越多,我的眼睛开始模糊,像早上的浓酽的雾,很重很重,再这样下去,我眼睛里会长出毛,爬山虎一样和空中的棉絮绞到一起。我要快点跑。把信送掉。
修真坊外面有一棵大的桑树,躯干上渗出黑色的油脂。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厥着屁股在地上抓虫子。
“你认识鱼玄机吗?”我把马拴到树上。
“真搞不明白,你干吗要出来,躲家里不好吗?她捏着一条肥肥的蚕说。“树上不停地掉蚕下来,吧嗒吧嗒,真不知道要掉到什么时候,城南的小孩已经跟我说了,你父亲不见了。”
“你认识他。”
“认识,他养了条鱼,有阵子他跑过来抓蚕给他鱼吃,被我父亲抓到了,父亲揍了他一顿,他的鱼还咬了我父亲一口,那伤口还在呢,一到这个天气,就开始流脓水,很可怕的。”
“那你认识我父亲吗?”
“也许被他的鱼吃了吧,怎么说呢,这种事情不能随便问的,我母亲说我会十三岁碰见我的男人,你是吗?”
“我不是,我送信的。”
“那你能跟我玩吗?你看,天上都长出毛来了,这些蚕没完没了,再过多久才能变成蛹,要是像你父亲就好了。”她抬起来头,端详我,“说不定你父亲变成这头黑马了。”
黑子先前挺安静,现在拿蹄子踩地上的肥蚕,噼啪噼啪响。几条肥壮的,趴在黑子的背上吐着什么。
“它叫黑子,我叫瘦,送完信我就来找你玩,好吗。”
“你看,我妈说的,躲到老桑树里,来年就好了。照这样下去你我都不保了,会死的。那个鱼一直在看我们,你带我走吧。”她站起来,嘣嘣地拍了几下黑子的头,小声跟我说“它是个贼。桑树是空的,里头说不定躲着人。”
然后又故意装作没事的样子,对着黑子那边说,“多个人找总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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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路后,我给她取了个名字----小蝶,因为她在小黑背上的时候轻声告诉我,她母亲是蓝凤尾蝶,一种喜欢在潮湿的土地上飞舞的精灵。
小蝶说长安空气里那么多雾多么浓酽的棉絮时候,她的耳朵会产生一种幻觉,能够听到很远的地方蝴蝶扇翅的声音,成群的,漫天的,山花浪漫一样,它们扑打着翅膀。
我说它们这样扑打翅膀作什么。
小碟说它们在召唤,像我这样没有归宿的女孩。
你能带走我吗,但是又能带多远。你不知道,这样的雾月,晚上我常常睡不着,它们说我得了癔症,说我的子宫迷恋神秘东西,开始四处游走。
小黑甲亢病一样的,在郊外疾走,呼呼的风声里,我总感觉那个邻居小孩的鱼扑通扑通跳起来,咬掉空中的一只只鸟,它因为咬得太快,它的牙那么锋利,鸟的身子瞬间被吞没,而翅膀留在空中,在厚重的水汽里扑打,呼啦呼拉,然后就重重地摔在地上水坑,溅起一片水花,那翅膀还能在泥水里痉挛好一阵。小黑这个时候就分外激动,狠狠踩地上的翅膀,中空的鸟骨总是清脆地劈啪噼啪折断。
天空在奔跑中由蓝色变紫,一个氤氲着白雾的林子挡住了去路。
小蝶很仔细地听,在林子后边,也许穿过它,我们就能找到鱼玄机。可是,这个信就那么重要,非要今天送吗,你看,我们可以在林子里度过一段很有意思的时间,比如让黑子和我们捉迷藏,把它藏到地里。
小蝶一边说,一边捶黑子,黑子全身冒汗,嘴里咀嚼着一对翅膀。嘴里吐出的几根羽毛打了个转,掉在小蝶的脚上。小蝶抖了抖那俏丽的小脚,踩着草尖,露出一只性感的小腿,上面用红丝带,在接近脚踝的地方,打了个蝴蝶结,下面就是丛头鞋子,系着红丝带,群下缀着金丝线,白的丝绸裙缀一翻一翻的,隐约里可见婀娜的身材,抬头看见她白皙脖颈上围着漂亮的诃梨子,发髻上的几瓣花瓣和绣带缤纷而落,她突然黛眉微蹙,你看什么呢,难道也得了阴茎四处游走症。
我面红耳赤地赶忙叉开话题。
你说人为什么要杀生呢?有趣吗,还是杀戮,还是侵犯。
小蝶放肆地一个劲咯咯笑。她笑的时候,手指滑过高耸的胸脯,继而沿着脖颈到达小嘴,姿势淫荡。我觉得她像一个年幼的风尘女。也许人们只是生活在生存的分裂之下,只有打猎的时候他才释放了分裂的压力,这样他们才能和动物一个平等的级别下进行比较啊。小蝶锤得黑子的蹄子没进了地里。我捶你个驴子。你说你为什么要找鱼玄机阿。她比我美吗。我这是平等的比较吗,难道我也有分裂的压力。
崩
崩
崩
声音沉闷,空洞。
不一会儿,黑子只剩一个嘴张着,嘶咧咧地吼着,像关中的响马。全身被没进了地里。
我居然没有一点心疼,也许它也是个贼。我对小蝶说。
也许吧,我们仅仅侵犯了一头驴而已。只是有点懊丧,黑子一束束爆发的神经,影响了我的听力。它总那么吵。
小蝶用一根短的树枝,撑在黑子的嘴里,明天吧,或许更晚一些,那些蝴蝶就会从黑子嘴里飞出来。
继而她又怅然若失//,有美一人,伤如之何。
天空紫里透出一种寒意。
//月缺人静。
关中无鸟。
也许那天长安郊外的夜过于冷了。我总能感觉到小蝶身上那种蝉翼的薄纱如冰霜一样贴着我。没有温度。地里的黑子,露着驴嘴,哈着气,弥散开来,继而消失。小蝶说那夜我们去了林子,看见了她妈妈。你脑子真的有点记忆混乱不是吗,你说你是个信使,我笑了好几天。肚子现在还疼呢。你忘了,你是临安的捕快啊,你押解我来长安。我犯了什么罪,我倒是忘了。
我说是吗,你是我的犯人吗,小蝶。我们来长安作什么?
小蝶在梦里说到,正当她人生的中途,她迷失在一个黑暗的森林之中。她遇到了两只野兽,一个眩眼的色豹,一个饥饿的母狼。她的梦里充满了淫逸,暴力,凶残。 而我的心脏最深处却强烈震动起来,连那微弱的脉搏。我努力在实物里抽取一种印象,展开在她的心里,使她的心转向他人,我抹掉她的睡梦中的泪水。我的眼前出现一个个的幻觉,幻觉中有高贵典雅的小蝶,穿着美丽合体的白色薄纱衣裙。我把整个冰凉的小碟藏在怀里,较弱地躲入残月的影子中,一宿无梦。 (三)小蝶的妈妈小婉
在小蝶醒来之前,我看见过一只低飞的蓝凤尾蝶,翩翩地围绕着小蝶的丛头红带小鞋,曾短暂的驻留于鞋上一朵精灵一样的蓝绸皱缀的花。
小蝶睡眼惺忪地问我为什么在林子里,为什么要去找一个叫鱼玄机的女人。
林子就在那里,就像鱼玄机那个人就在远处的一个地方,她就在那里。
男人因为对我动手动脚,女人因为嫉妒我,而被雷电劈死在林子里。我常常能看见他们的灵魂变成眩眼的色豹或饥饿的母狼,在雾气的日子里冒出来,在夜晚到黎明之前扑向我,我好冷,你知道吗。带我去远行吧。可是像你这样的一个孩子又能怎么样呢,黑子都已经死了,我们还能走多远啊。
也许找到鱼玄机,就能找到父亲失踪的迷。
你知道吗,当月亮掉进一个人的影子,他的灵魂就能免于死亡。小蝶降低了语气,跟我讲述了一个她所谓的母亲的故事。据小蝶说可以在《大唐蝴蝶谷雾月见异录》里的小婉篇查到。
在蝴蝶谷的一次地方性的村落冲突中,小蝶的母亲小婉被另一个村落俘获。娇美妖艳的小婉的出现,让这个村落不知道如何分配。村长提议最有智慧的人将拥有小婉。于是他们把小婉给了一个叫泰勒斯的人,泰勒斯出于羞愧,而坚持要把小婉赐予村长,村长又推辞给了一个叫梭罗的人,梭罗说只有神才最具智慧,于是他们要把小婉献给神。但是他们又不知道如何才能献给神,有人提议把小婉丢入大海,有人提议用火烧祭,有人提议洗净了用锅煮,然后祭拜给祖先。最后他们在一个雾月之夜,采用了最后者,剥掉了小婉的纱衣,她的裸体让全村男人血脉膨胀,在下面的仪式中,女人们异常激愤。最终小婉在水里被煮成一条肥大透明的蚕。村民再用麻布包裹,埋入土中。这之后引发过另一场新的两村冲突。从此两村争斗,必取一美女子,洗净了置入锅中沸水蒸煮,用土布裹了埋于巨大的芭蕉树下。再后来,村中女子渐少,剩下的多是丑女,再后来,两村败落,灭了迹。再后来,这个谷里盛产一种蓝凤尾蝶,雾月时分,分外壮观,避云遮日的。
小蝶柔弱地伏在我的腿上,伸了个懒腰。
你知道吗,每一个美丽得可以产生童话的湖,死后都会变成一个邪恶的沼泽。
天边的云现在还很清艳,像一幅生宣纸上的粉红湿晕,慢慢走水,弥漫开来。蓝色的狮嘴花盛开,娇艳的玫瑰和芳香的草藤缠绕在一起疯狂地怒放。
我紧紧地搂了下小蝶,扶起她,在巨大的芭蕉丛中,采集了一壶露水。
我们走吧,向林子里深处,远处有一只蓝凤尾蝶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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