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虚构朋友
当我的一些朋友很久没有给我音讯的时候,我就会感觉他们像魔法盒里的小兔一样,“嗖”得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为了我的朋友不再又无故失踪,我开始虚构他们,T,就是其中一个,我们时常联系。对于T的存在是无可置疑的,甚至我感觉她就在我的身旁,每天,我们擦肩而过,或许,还互相微笑过,或许,还匆匆在眼前一晃便留下了一个关于她的模糊印象:留齐耳短发或者后面还扎着一个凌乱的小辫,脸色苍白,但可能激动的时候会泛着红晕,身材瘦小,不常穿牛仔。对于她的描述仅至与此,而且城市火热的阳光总在她身上留下一圈炽白的光晕,刺目让我无法靠近,这也便是存在性中的虚无,毕竟,T,是我虚构出来的一个朋友。
听了一季的Trip-Hop,从Mono到Portishead到Massive Attack,电子的音乐似乎把整个时空都拉得老长,无论是建筑还是树木或是人群,驻立在地球上的所有事物都脱离了自身的控制,开始悬于空中,一晃一晃,周围充溢着蒸发升腾的水珠,映射着每一种虚幻。当我晃着双腿坐在天台上的时候,我知道T也坐着,我把一个耳机塞在她的耳朵里,音乐开始如溪水般流淌,从一个灵魂到另一个灵魂,伴随着一些零碎的话语。
“那是一段已经久远得只剩下些花白记忆的感情,高中校长的儿子,如此传统的一个男生,却对我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荒诞。很深的夜,我告诉他冰冷的月亮如同他阳光般的笑脸,他笑我没好好上语文课,说话总是语句不通,其实他的手很温暖,即便是那天在地铁旁他告诉我他的女友去了遥远的海滨城市的那一刻,我依然能感觉到他的手心在冒着细汗,然后,心痛的感觉就算是掏尽了体内也不够彻底……”
“你每天都在想念他,这种该死的欲望你无能为力。”
“时间总是能治疗一切伤痛的,但是他却跑来郑重其事地确定我们的关系‘我们永远是好朋友,对不对?’我望着他的眼睛点着头,他不知道他又一次握着刀扎在我的心头。”
“思念已经不再汹涌,而是一丝一毫,细微得占据着你所有的情感,更可怕的是你喜欢着一个虚无的人,这种不切实际所带来的是另一次心痛,你承受不了。”
我看到T扯下耳机,给我留下一个恍惚的背影,在门口的时候,我听到她说:“真希望出了这扇门是另外一个世界。”
我所明白的是,第二次感情的不断发展所导致的必然结局是另一次心痛时,我惶恐不安但不知要如何放弃。
时常看到T在人群中漠然地走过,永远地孤身一人,永远地若有所思,偶尔,我也跑上去拍一下她的肩,可转过来的是另一张脸,哦,不,我本来就不知道T长得什么样,只是那张脸太清晰太现实,不应该是她。但是有一次,我没有拍她的肩膀,只是轻轻跑上去拉着她的手,手指纤细的感觉就如一条条水蛇在指间游过。“你应该找我,不要总是一个人乱跑。”“你不懂,我没有跑,我只是在穿越,穿越人群,穿越大门,穿越窗口,穿越树林,穿越空气,穿越每一个我以为穿越之后是另一个世界的槛,飞鸟多好,可以穿越长空,每一个前进都是一片新的空气。”“不如我们一起逃离吧,弃它而去?”“你放得下吗?”T消失了,因为我的一个自己无法做到的建议,她也成为了我虚构朋友中第一个如烟消逝的人,我的理解是,她暂时驻留在另外一个世界,而当她往回穿越的时候,就又会出现了。
秋日的阳光不再火辣而是温暖地令人昏昏欲睡,我想象着此时阳光在T身上留下的光晕应该是暖暖的黄色而不再刺目。音乐也换了,Tom Walts 这个老酒鬼吐出的每一个音符都似乎带有淳厚的酒气,人醉了,心醉了,世界也醉了,一切混混沌沌的感觉。我总是躲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等待着他的出现,之后又慌然得遮起自己的脸以防他异样的眼光。生活在等待中茫然地度过,我会想起T,她又在等待什么,等待一次穿越之后的那个世界是她活得心安理得的地方?!
我想,在心痛还没到来之前就选择逃离是一个明智的举动,况且这时T也出现了,依然在人群中,身上如我所料的一圈金黄。“你总是和太阳同在啊!”我跑到她的身旁。“你找到那个可以去了不回来的地方了吗?”“我想是的。”“那就走吧!”
是一段很长很长的阶梯,我们看到了尽头,看到了在尽头的那扇闪着光的门,可我们都好累,相信自己已经无法到达的那种心的累。“回吧!”我开始妥协。“真的到不了了吗?”T哭泣的声音让我觉得心寒,我紧紧抱着她:“或许,回去之前,我们应该留下些什么吧。”我第一次正对着她,第一次看清楚她的脸,一张似曾相识的镜子后的幻影。
我们空洞的肉体踏上了返途,留下各自的灵魂继续前行。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