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小鸭”是怎样变成“白天鹅”的(修改待发稿)
本文拟发于《语文教学与研究•教研版》2006年第8期“丑小鸭”是怎样变成“白天鹅”的
署名:陈晓涛
区里的一所重点中学开设示范课,走上教师岗位不到半年的我有幸聆听了其中的一节语文课,感触颇深。
一位衣冠楚楚的老师,一群穿戴整齐的中学生,一间偌大的现代化阶梯教室,一帮所谓教育骨干的看客,两三位摄影拍照的闲人——演绎了当下颇具中国特色的中学公开课。中国各地也无非是这样……实在是标致极了!
照例是故弄玄虚的导入,接下来便是播放一些不知道是自己制作还是从网上下载下来的幻灯片。我有点坐不住了,在做看客的时候才能体会到差生们上课的心情:苦了这帮孩子!
整齐与归一——为了这场表演,不知道他们排练了多少遍。
女老师是我大学时代的同班同学,今天我才发现她变得那么陌生,我在不停地问自己:这难道就是那个当年我所认识的充满叛逆思想的丫头。今天的她那么成熟:连头发都烫成了美女老师的标准!——只有一缕橘红色的发丝似乎在昭示着她曾经的与众不同。而今天的她又是那么陌生:陌生到面对着半年没见面的老同学,熟视无睹!我知道,从离开大学校园,踏入社会的那一刻,我们俩之间就有了隔膜!
屏幕上打出了一个问题:“我从《丑小鸭》中读到了 ”,在老师的精心诱导下,学生们的填空也似乎十分精彩:勇气、梦想、追求、艰辛……。我不明白,国家重点大学中文系培养出来的高材生怎么就这样被一帮初中老师如此之快地同化了。她所讲的这一切都与童话无关,与安徒生无关。我真的很希望老师能告诉学生们:“我从《丑小鸭》中读到了 安徒生 ”,一个流浪的灵魂,一颗高贵的心灵。
每个老师都在设计笼子,设计一些精美华丽的笼子,好让一些天真幼稚的灵魂钻进去,然后消灭他们天真的思想和行为,把他们驯化成二十一世纪的希望!
他们已经习惯于用成人的思维去解读童话,用庸俗社会学去糟蹋国文——小学、中学进行所谓高尚品格的教育,而等到大学再进行公民基本道德教育。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究竟应该怎样设计和建造孩子们的精神世界?
课在继续,我的心再抽搐:我们从小到大都在学语文,我们又对自己祖国的历史文化了解多少?大学校园的早晨,到处都是手捧外语资料的天之骄子,连大学的校长都可以读不懂国文——又有几个中学老师读得懂《诗经》、《离骚》?
课快结束的时候,女老师又提了一个问题:“丑小鸭是怎样变成白天鹅的?”
学生们很快就找出了答案:“丑小鸭始终不屈的奋斗,终于变成了一只美丽、高贵的天鹅。”“这一切源于他心中那一份恒久的梦想:你我都能成为一只天鹅,你会成功的,不过会有很长的路要走!”……学生发言很积极,在看客的眼中这似乎是一堂非常成功的示范课。我看见那些闲看毒害小孩的人们,他们也何尝不酒醉似的喝彩,——呜呼,无法可想!
下面的我哭笑不得:“只要你是一只天鹅蛋,就算是生在养鸭厂里也没有什么关系。”老师淡化处理了这句话,而学生获得了所谓高尚的情操——后天的努力是产生基因变异(鸭变天鹅)的最重要的条件。这让我想起了在2001年上大学的时候,还需要填家庭成分。有个同学为了申请贫困补助,居然写上了“我家三代贫农”。我无意向学生们宣传“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种曾经被一个国家奉为真理的理论,我只是想告诉他们,曾经有一个中学生——遇罗克——为了一篇自己写的《出生论》而献出了年轻的生命;我只是想告诉他们: 爱迪生“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的名言强调的是百分之一的灵感。也许有点矫枉过正,但我的学生不会堕入“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的误区。我们一方面强调物质决定意识,要做个唯物主义者。但世界上有所成就的哲学家,大都是唯心主义的集大成者:“尼采、叔本华、海德格尔……。
现在的学生喜欢韩流、喜欢哈里波特、喜欢日产的动画片……因为他们从小就生活在没有自己祖国文化的世界里,二十一世纪的他们总有一天会走出国门,那么他们有什么资格和勇气说:“我是中国人,我来自一个拥有五千年悠久文明与历史的国度!”
不要再教语文了,教教孩子国文吧。教孩子学会独立思考,培养孩子热爱祖国的文学吧!80后在崛起,但我不希望他们是“垮掉的一代”;我多么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有中国公民能登上诺贝尔的领奖台——哪怕是黄头发蓝眼睛的中籍美人!
还记得我作为优秀毕业生在毕业典礼上的豪言壮语:“我们狗日的大学老师愚弄了我们,浪费了我们宝贵的青春;即将走上工作岗位的我们不能再去愚弄我们的学生,再去浪费他们宝贵的青春!”
一个陌生而又似曾相识的声音又在我心中默默响起:“救救孩子,救救孩子,救救孩子……” 真正的施主
我所在的山村学校,伙食糟透了,不是白菜萝卜就是萝卜白菜。于是,我经常到学校旁边的一个小村庄去买鸡蛋。
卖主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太太。她叫我说个价,我便定了3角钱一个。其实,我暗中提高了5分钱,我们家乡2角5分一个要多少有多少。我看这老人可怜,没儿没 女,只靠几只母鸡养活自己,于是每个蛋多给5分钱,并暗下决心,作为一项长期的“扶贫工程”。这老太太可怜,我就做一个小施主吧!奇怪的是老太太既不讨 价,也不还价,这桩买卖就这么定了。
过了一段时间,我觉得老太太实在可怜,便单方面又提高了5分钱。老太太坚持不肯提价,僵持了很久,她才勉强接受了。
终于有一天,我的平衡的善心被打破了。那天,我照旧去老太太那儿买蛋,正碰上一个蛋贩子跟老太太讲价。蛋贩子出5角钱一个的价钱要把蛋收走,老太太不 肯。蛋贩子说,这个价够高了,山里都是这个价。老太太说,不是因为这个价,而是这些蛋是要卖给那位瘦老师。人家那么远到我们这里来教书,又那么瘦,我希望 他胖起来,在这个小学里长久待下去。孩子们需要他。
我顿时懵了,原以为自己是个长年的施主,想不到真正的施主倒是老太太 很幸运,我享受着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我刚毕业,第一年的年薪有8万,我不知道这是一个西部贫困地区教师工资的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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