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卧轨的女人(3)-完
三、水落石出吃过晚饭,我们到站长办公室去喝茶。办公室的墙上挂着一张列车运行时刻表,李欣入
迷似地研究起来。许久许久,他的嘴角漾起了一阵笑意,微微地点着头,我却是丈二金刚摸
不着头脑,不知他看时刻表能看出什么东东来。这时站长进来了,李欣没头没脑地说:
“ 请问,你们站从21点到22点50分这段时间里没有车是吗?”
“是的。”站长点点头,莫名其妙地望着李欣,然而李欣又出人意料地问:
“刘劲夫这个人表现怎么样?”
“去年我站分来了两个从武警部队退伍的军人,他是其中一个,两人的表现都不错,工
作都比较积极,遵章守纪,没出什么差错。刚才他还找我说,要求替晚班,倒给我解决了一
个难题。”
“哦,他主动要求当晚班?”李欣的眼睛放出亮光,意味深长地说。
“对。本来今天是他休息,可是碰巧当晚班的扳道员病了,我正准备另外派人去替班呢
。”
“你同意了?”
“同意了。你看,现在是七点钟,他已接班一个小时了。”
李欣浓眉一皱:“他昨晚不也是替他人当班吗?”
“是呀,”站长肯定地点点头,“那个扳道员就是和他一同退伍一同入路的,他俩的关
系很铁。我们是小站,一个罗卜一个坑,哪个病了,只好让休班的人去替班。”
“那么再请你简单介绍一下那个扳道员的情况。”
站长笑了笑:“呵呵,那个大个子,名叫刘力新,有点憨憨的,但工作倒是一丝不苟,
昨天晚班时他临时向值班员请假,严重感冒,请值班员叫刘劲夫来替他的班。”
李欣点点头,思索片刻,忽然说:“我必须出去查证一件事,你们到运转室去等我的电
话。”说罢匆匆而出。
我和站长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色,不知李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嘿,难道真想学小说中
的福尔摩斯,出没无常故弄玄虚?
五分钟后,站长和我一起到了运转室。我请值班员拨扳道房的电话,问一下刘劲夫,李
欣是否在扳道房。值班员正要去按按纽,控制屏上突然亮了一个小红灯,同时对讲电话也响
起急促的铃声。
值班员笑着说:“你看,说曹操曹操到,正好是刘劲夫来电话了。”一边说一边顺手扳
下一个电键。
扬声器里猛地冲出“哗啦”一阵轰响,好象是什么东西倒塌了,紧接着又是一阵混乱的
杂音,弄得运转室里我们几个人都楞住了。少倾,又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仔细分辨,好象
是有人在“呼呼”喘着粗气。我蓦地悟出了是怎么回事,大叫一声:“哎呀,他们打起来了
!”说罢扯开腿就朝扳道房跑。
扳道房里一片稀里哗拉,桌子塌了椅子倒了,电话机、手提信号灯都摔在地上,地上还
有两顶大盖帽被踩得不成样子,六个平方米的小房间摆下了生死博斗的战场。刘劲夫脸色铁
青,眼睛瞪得铜铃大,放射着咄咄逼人的凶光,牙齿咬得格格响,双手快若疾风,使出一路
小擒拿手,那样子恨不得一口呑下与他对峙的李欣。而李欣,左太阳穴上部沁着血,警服的
肩膀部位已染红了一块,但还是镇定自若,见招拆招毫不退让。我正欲上前帮一下李欣,站
长带着两个职工赶到了,大喝道:
“刘劲夫,放手!”
刘劲夫看到来了这么多人,只得无可奈何地收了架势,站在一旁恨恨地望着李欣。我忙
着为李欣擦净脸上的血,站长则严肃地向刘劲夫问道:
“怎么回事?”
“他与昨晚的凶案脱不了干系。”李欣微笑着,扶起椅子坐下。
“你血口喷人!有什么证据?”刘劲夫一下子冲到李欣面前,几乎是竭斯底里地嚷着,
“证据,证据,证据呢?没有证据,我要告你个诬陷罪!”
李欣冷笑一声:“要证据吗?很容易。张华,请你帮个忙,到天花板那个洞里取一样东
西下来。”说着,站起来,把椅子推了一下。
我抬头一看,这才看见天花板上果然开着一个四方形的小洞,用一块木板遮盖着,昨夜
来访时我并不曾留意到。我正要踩着椅子上去,早有一个青年职工自告奋勇抢先了,不一会
儿,他就丢下一团东西。大家定睛一看,登时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原来竟是一件血迹斑斑的
铁路制服!
“请问,这件制服是谁的?”李欣讥讽地对刘劲夫说,“你还要什么证据吗?”
站长恨恨地说:“刘劲夫,真没想到你会犯下这等罪行!”
刹那间刘劲夫的脸色大变,嘴唇哆嗦着,但一句话也不说。
一个职工拾起那件血衣,另一个职工帮着将它展开,于是大家都看到,制服的前胸部位
有大块的血迹。李欣也瞅了一眼,但忽然怔了一怔,思索片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又目
光炯炯地望定刘劲夫:
“哦,我完全明白了。这事你没有必要隐瞒,你是部队退伍的,应该知道,不配合调查
的严重后果!”
??刘劲夫仍然不作声。但我却有点迷惑,听李欣的话意,似乎凶手另有其人,那又是谁?
看看站长和那两个职工,也是神情迷惘。
李欣突然厉声说:“是不是刘力新干的!说!”
我们都大吃一惊。刘劲夫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李欣立刻对站长说:“这里请你处理一下,刘劲夫今晚不宜当班,等下公安分局来人了
还需他配合调查,请另派一个。这件制服也请保管好。张华,我们去找刘力新。”
21时,公安分局来了三个干警处理以后的事,李欣谢绝了他们要他回局里休息的建议。
他说自己头上不过擦破点皮,哪有那么娇气,坚持按原计划出巡。他换了一套警服,把警帽
戴得很低,勉强遮住了左脑上的“补丁”。22时50分,62次特快按照调度命令在这个小站临
时停车一分钟,我与李欣告别大家上了车。
这节卧舖车的旅客不多,我们被安排在同一个卧舖组的下层,正好面对面。我舒服地伸
直身体,对李欣说:“不瞞你说,我还真有点云里雾里呢,有几个疑问你得给我解答。”
李欣侧转身面对着我,惬意地打了个呵欠,微笑着说:
“我真的想好好睡一觉,但要是不讲明白,你这个华生看样子会失眠,好吧,滿足你的
好奇心。你问吧。”
我提出第一个问题:“你怎么确定刘劲夫与血案有干系?”
李欣说:“你想想,扳道房离进站信号机有百多米远,又是晚上,既使有机车的头灯灯
光也不能看得一清二楚,他怎么就能确定是个女人,而且已经撞死了?”
“嗯,有道理。那么你为什么昨晚当场就断定黄文良没有嫌疑?”
“你只要回忆一下黄文良有气无力的声音和精瘦的身体就会明白,只怕一动手孙桂英就
会把他打趴下。退一步说,既使他能够得逞,他又哪有力气把孙桂英的尸体背那么远,何况
还要经过扳道房,就不怕当班的扳道员发现?”
“你简单讲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脈吧。”我恳求说。
“这必须从孙桂英讲起。她在九点钟出了候车室后,就去了机房,大概是打算与黄文良
睡一个晚上,第二天可勒索几个钱。哪知黄文良擅离工作岗位聚众赌博去了。孙桂英在机房
的床舖上躺了片刻,刘力新闯了进来。刘力新这人可能表面上给人的印象是不错的,憨直老
实,其实也是心怀鬼胎。他知道黄文良一伙在赌博,所以乘着一个多钟头没车,也溜来凑热
闹。
“刘力新与孙桂英也相识,不过来往不密切。他见只有孙桂英一人,便动了邪念,扑上
去就要‘行云雨之事’,孙桂英则半推半就,她乳罩上的纽扣就是那时扯落的。完事后,孙
桂英就向刘力新‘借’钱,刘力新掏出身上仅有的五元钱给她,孙桂英嫌少,两人争吵了几
句,孙桂英想吓刘劲夫,就说要去告诉站长,刘力新急了,顿起灭口之心。他将孙桂英按在
桌上,顺手抄起挂在墙上的扳手,照她的后脑狠狠砸了几下,当场将孙桂英打死,这时大约
是晚上10点10分。
“刘力新打死了孙桂英,本来是想逃跑的,后来记起62次快要来了,便心生一计,决定
伪造现场。于是他紧急行动,把机房精心整理好,背起孙桂英的尸体放到进站信号机处伪装
成卧轨。他一共只用了40分钟,就把事情处理得自认为滿意。这一切做完,他回到扳道房,
脱下血制服塞到天花板上,准备以后再销毁。由于这个突发事件给他心理压力很大,怕言行
反常被人识破,于是就向值班员请假,谎称有病,要刘劲夫来替班,当然他把一切都对刘劲
夫讲了,刘劲夫哥们义气很重,一口答应替他隐瞒。
“当我们到扳道房调查时,刘劲夫预感到可能会暴露,为了不使我们找到证据,他必须
帮助尽快销毁血衣。昨晚他是没有机会的,今天晚上嘛,也巧得很,当晚班的扳道员病了,
所以他主动要求替班,想伺机毁掉血衣。我到扳道房去,一是想查证血制服的存放之处,二
是暗示他坦白自首——呵呵,当时我也认为凶手就是刘劲夫——哪知他一听我提起制服就知
道事已败露,顿时忘了一切而起了害我之心,抓起手提信号灯就扔过来,要不是我还学过几
手,只怕现在没机会跟你讲话了。哈哈!这家伙当过武警,身手不错。”
“那么你怎么最后又断定凶手是刘力新呢?”
“嘿,还是制服啊。那两个职工一展开制服,我就知道自己错了。那是一件特大号衣,
刘劲夫不过是中等身材,充其量也就是二号衣吧。我马上想起站长说他与刘力新是铁哥们,
并且称刘力新是‘大个子’,加上昨晚本是刘力新当班,是22点以后才称病离岗的,这不
就一清二楚了吗?”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我最后总结似地说。
于是我俩都没有再说话。车厢里别的旅客的谈话声也渐渐稀疏下来,只听得车轮撞击钢
轨接缝时发出的有节奏的“嘭嘭”声,象柔和的充滿温情的催眠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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