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秋水 发表于 2006-6-18 10:29:31

连载:卧轨的女人(2)

二、蛛丝马迹

   我又说:\"扳道房肯定不是第一现场。房内丝毫没有打斗痕迹,而且没有你所说的凶器
--较重的钝器。\"
  李欣赞同地点点头。
   四周异常宁静,只有虫子的“唧唧”声此起彼伏。我看了一下表,已是凌晨1 点。猛抬
头,看到向站内方向离扳道房大约60米开外的铁路另一侧,模模糊糊地好象也有一幢独立小
房。我推推李欣:“你看那边!”李欣不禁欣喜地说:
   “走,看看去。”
   小屋座落在山脚,里面又分为两个小间,外间安放着柴油机、抽水机和发电机,屋后有
一根大管子通到山脚的泉眼边,看样子是抽水兼作停电时临时供电的机房,内间住人,灯光
就是从这里漏出去的。我敲敲门,良久不见动静,一推,门开了,原来是虚掩着的。室内空
无一人,电灯却开着。李欣说:“也好,我们先过细检查。”
   这间房只有一个与门相对的小窗,房内陈设简单:窗台下是一张破旧的三屉桌和一张黑
黑的靠背椅,门这面靠墙摆着一张单人床,可能由于是公用舖,床单和被子是污黑不堪,胡
乱地堆放在床头;在窗子与门之间的墙上有一排钉子,挂着扳手、锤、钗、剪等工具;地面
倒扫得非常干净,好象还拖过。李欣逐一查看了那一排工具,尤其反复看了那把扳手,仿佛
上面隐藏着破案的线索。我也接过来看了看,不过是把普通的大号扳手,干干净净,没有一
丝异样,便又挂在了钉子上。李欣又对着墙壁出神了。墙壁已变为灰黑色了,可知多年没有
粉刷过,加上墨迹斑斑,令人不堪入目。李欣又趴在桌上和窗台上用放大镜看了老半天,尔
后又在地上搜索着什么。忽然他的眼睛一亮,一弯腰从墙跟拾起一个小东西,低声喊道:
   “啊,找到了,找到了!”
   我忙问:“找到什么了?”
   他举起两个指头:“看!”
   只见他的指头间夹着一粒纽扣!我立即联想到死者乳罩上那掉了的纽扣,不由惊喜地问
:“这是她乳罩上的那种扣子吗?难道这里就是第一现场?”
   他肯定地点点头。我又问:“还有别的线索吗?”
   “有!”他充滿自信地回答,“你发现扳手上和墙壁上的秘密了吗?”
   我茫然不解地摇摇头。
   “嘿,你呀,动笔杆子时脑筋那样灵活,这些事却未免太迟钝了。”他挪揄道,“你看
,扳手洗得干干净净,而别的工具上却蒙着一层薄灰,这是为什么?这是因为凶器就是它!
上面沾了血,当然要洗干净。再看墙上这许多的墨迹都是新鲜的,是为了掩盖溅上去的的血
迹而故意涂的,你如细心观察就可以发现这一点的。还有,你看这是什么?”他指着红漆窗
框的一处说。“怎么,看不出?对,就是这个小斑点,你细看。”
   “难道也是血?”我心里一动。
   “对,正是!桌面上和窗台上原本都有许多血点,尽管凶手把它们都洗掉了,但还是留
下了这一点。最后,你看看这地面,分明是用水冲刷过的。本来,从这房间里的一切,都可
以看出主人是很懒的,决不会无缘无故刷洗地面,为什么又突然变勤快了?因为杀人时血流
到地上,所以必须冲洗!”
   这一下我心里亮堂多了,冲口而出:“这么说,凶手是这个当班机手无疑!”
   李欣没有立即回答,沉思了一会才说:“有嫌疑,必须再调查一下。来,再检查一遍,
看还能找到什么。”结果,在床脚边又发现了一粒同样的纽扣,李欣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包好
放进口袋。
   我们到车站找到了站长,他正在办公室抽着烟等我们。一见面他就问:“事情搞清楚没
有?”
   李欣说:“还没有全搞清,不过已经可以肯定两点:一、是他杀;二、凶手是在机房作
的案。”
   站长微微一惊:“机房作的案?今天机房是黄文良值班,难道会是他?”
   “目前仅仅是怀疑,”李欣说,“他不在机房,我们是根据机房里的检查结果分析判断
的。请你简要地谈谈他的情况好吗?”
   站长想了想,先唤一个值班的站务员去宿舍找黄文良,然后缓缓说道:
   “黄文良今年27岁,平素吊儿郎当油腔滑调,喜欢调戏女人。工作也比较自由散漫,违
劳违章,经常擅离工作岗位,有几次违章作业还险些酿成事故。你们看,今晚他当班又不知
溜到哪里去了。这几天他还带来几个不三不四的年轻人整日鬼混。他曾与附近农村一个名叫
孙桂英的有夫之妇发生过性关系,被当地农民抓获,打得半死,送到派出所拘留了几天。那
个孙桂英我不认识,听说也是常与别的男人勾搭。”
   正说到这儿,派去找黄文良的站务员回来报告:“宿舍里没人。”
   站长一听,“刷”地立起:“他今天当班,能离开多远?莫不是逃跑了?”
   李欣想了一会说:“不会的。要真是他作的案又打算逃跑的话,就不会费那样多的时间
和精力去伪造现场了,这证明他侥幸希望能蒙混过关。这样吧,我们两个人一组,分头去找
找看,那几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也一定要找到,不能走脱一个。”
   站长点头称是,和那个站务员先出去了。李欣拿起站长桌上的电话,把情况向公安分局
作了汇报。走出办公室,我们站在月台上四处张望,一时不知去哪儿才好。一列货车轰隆隆
地通过后,李欣忽然说:“你看,机房的灯我出门时关了的,现在又亮了,可能是黄文良回
来了。我们杀个回马枪!”
   我们又来到机房,这次门是从里面闩上了。我敲敲门,半晌,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问:
   “谁呀?我刚躺下,真讨厌……“
   “我是公安分局的,找你有点事。”李欣回答。
   房间里忙乱了一阵后,门开了,一个清瘦的年轻人站在我们面前。他穿着大花格的衬衫
和牛仔裤,脚上踏着一双泡沬拖鞋,一头卷发,滿脸倦容,神情紧张,举止失措。李欣一步
跨进门槛,严肃地说:
   “你就是黄文良?”
   那年轻人登时面如土色,点头如捣蒜:“是是,我是黄文良。”
   “你坐到床上去,把你刚才做了什么事都讲出来!”李欣一边说一边搬过椅子和我各坐
一半,一边递给我一个眼色。我会意,就在黄文良两边裤袋拍了拍,没发现硬器。
   黄文良坐下后,声音颤抖地说:“我原以、以为,做得很隐密,谁、谁知你们这么快就
知、知道了。”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舒了一口气,心想,此案破得还算顺利,
只等黄文良竹筒倒豆子一讲,便真相大白了。我准备好纸和笔,当起临时记录员。黄文良稳
定了一下情绪,讲话不那么结结巴巴了:
   “一个星期以前,我到巿里去玩赌博机,结识了几个赌徒。由于年纪相仿,又谈得投机
,就与他们成了结拜兄弟,还把他们带到车站来,吃住都在我这儿。一有空,我们就赌博,
互有输赢。不过,我是东道主,每次赌完后,蠃的人都要贡些钱给我。刚才我们就是点着蜡
烛在那边一个山洞里赌,一赌完我就赶紧回机房来,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知道了。”
   这家伙真是狡猾,闭口不谈在机房的凶杀,却胡诌什么赌博来搪塞!我厉声道:
   “你老实交待,在机房干了什么坏事?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黄文良被我一嚷,吓了一跳,哭丧着脸说:“是的是的,我们在机房也赌了,而且不止
一次。我们也怕犯科,所以今夜才到山洞去。赌博是违法行为,我知罪,知罪……”
   我又要打断他的话,李欣按了按我的手,沉着地问:
   “你们今晚是从几点钟赌到几点钟?”
   “九点钟开始,一直赌到刚才。”
   “那几个人都在?”
   “都在都在,一个不缺。”
   “有没有中途离场的?”
   “没有。个个都赌红了眼,谁也不想走。”
   “黄文良,政府的政策你是知道的,坦白交待是你唯一的出路!”
   “我说的都是真话,决不敢虚言!”黄文良急得脖子上的青筋暴得老高,“不信你们可
以去问他们——他们到我宿舍去了。”
   “好,这事我们很快会查清的,”李欣突然话峰一转,“你今天见过孙桂英了?”
   黄文良吃了一惊,脸色刷地变得红一块白一块,“见,见过。大概是下午六点多钟的时
候,她从机房门口过,我问她到哪儿去,她说回娘家。她向我借钱,说她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我故意不相信,趁机在她身上摸,摸了半天,真的没钱。我就叫她今晚在机房睡,明天再
借钱给她。她不肯,就走了。这,这事你们也知道?”
   这一来,我倒迷惑不解了:要是黄文良所说如实,那么凶手决不是他,可不是他又是谁
呢?
   李欣叫黄文良跟我们一起回到站长办公室,站长和那个站务员已在等着,还有几个衣着
不整的青年。那几个青年见黄文良进来就挤眉弄眼的,看这副德性真是地道的社会流子。黄
文良指着他们对李欣说:“喏,都在这里。”
   李欣向那几个流子问了话,主要是核对黄文良讲的情况是否属实,又教训了几个流子一
番,就叫他们走了。站长不解地问:
   “不是他们干的?”
   李欣摇摇头:“他们是赌博,以后再处理。”接着请站长带路,到了卧轨女人的停放之
处,问黄文良:
   “认识她吧?”
   黄文良一看,浑身颤抖,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这,这不是孙桂英吗?怎,怎么死了
?不关我的事,我,我……”
   “你想想,还有什么人到过机房?”
   “没,没有。我早就出去了,真的不,不知道。”
   李欣点点头,又问了孙桂英的家在哪个村,让黄文良也走了。我看看表,已是凌晨4 点
。李欣要站长天亮时派个人去通知孙桂英的家人,又请他给我们安排一个休息的地方。
   休息室就在站长办公室隔壁。李欣上床后,一反健谈的常态,只讲了一句话“张华,睡
一会吧,天亮后以后事情还多着呢”,不一会就发出轻微的鼾声,我却翻来复去睡不着,胡
思乱想了好半天,才迷迷糊糊睡着了。再睁眼时,天已大亮,看时间已快到10点钟了,桌上
摆放着早点,李欣不知去向。我赶忙洗漱完毕,吃了早点,就去站长办公室。李欣、站长都
在,另外还有几个农民模样的男女正在七嘴八舌地讲话。李欣轻轻地告诉我,孙桂英的丈夫
和婆婆以及村民组长来了。
   当地人的话很不好懂,我凝神听了半天才听出一个大概。据他们讲,孙桂英力气大脾气
也大,一不如意就吵就闹甚至动手摔东西,家里的碗不知被她打碎多少,牛高马大的丈夫也
拿她没办法,婆婆就更不敢惹她,婆媳关系很紧张。偏偏她的性情又放荡,与村里村外好几
个男人眉来眼去勾勾搭搭,因此他们夫妻感情也极差,男方几次提出要离婚,她不知为什么
又不肯离。昨天傍晚她突然向婆婆要100元钱,说是要做一套新衣,由于男的家里经济倨佶,
自然拿不出钱,她就又哭又骂,说婆家虐待她。丈夫发怒了,二人打了一架,后被村民组长
劝开,结果她就负气出走,时间大概是六点多钟。他们都证实孙桂英走时身上没带钱。
  李欣插问了一句:“孙桂英的娘家在哪儿?”
  村民组长说:“她娘家也隔得不远,穿过那个铁路长隧道再走一个钟头就到了。”
  李欣点点头。
  情况介绍完后,站长与村民们接着商讨办理善后的事宜,我与李欣就退出来了。
  下午,我陪李欣去走访职工,寻找破案的蛛丝马迹。一位值班员告诉我们,昨晚本是另
一个扳道员当班,但当班时病了,刘劲夫是临时替那个人的班。又有一位售票员反映昨晚八
点至九点这段时间,孙桂英一个人坐在侯车室,后来就去向不明。
   回到休息室后,李欣说:“孙桂英的行踪基本清楚了。我假设她下午与黄文良分手从机
房出来后就朝娘家方向走,走到长隧道时是七点多钟,天已完全黑了,她害怕了,于是又返
回来,在候车室里坐了一个小时,九点钟后,她又到了机房,直至遇害。”
   “搞清了孙桂英的行踪有什么用?案破到这当儿,我们好象已经是黔驴技穷了。”我有
点灰心丧气地说。
   “哈哈,华生同志,泄气了?”李欣的目光闪烁着,又狡诘地一笑,“告诉你吧,我已
经胸有‘半竹’了。”
   “半竹?什么是半竹?”
   “这个也不懂?”李欣打趣道,“半竹乃成竹之一半也,就是说我已有大半把握可破案
了,只剩下一个重要的线索没有找到。”
   “什么线索?”
   “我自己也不大清楚,只不过有这种感觉罢了。”李欣躺到床上,双手反垫在脑后,目
光凝视着天花板,陷入了沉思。我不便打扰他,想又想不出名堂,干脆就拿本书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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