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爱情是一种宗教(3)
爱情是一种宗教第三集
[05]夕阳西下,余辉灿烂。
我依约来到桥头。这是一座公路桥,桥头下的沿江马路直通火车站,电影院就
在马路边,所以这桥上滿是等待看电影的人。年轻的恋人们也喜欢选择这地方作为
约会地点。桥两旁的栏杆边,无数对情侣正在情意绵绵地喁喁私语
莲莲来了,脸上放着光。我们在离江心不远的桥栏杆边凭栏而立,面对墨绿色
的江面,一边用眼睛交换最初的爱意,一边侃侃而谈。这是多么令人留恋的时刻,
我整个的心身都沉浸在一种宁静的甜蜜中。
莲莲也很激动,更显得容光焕发。当青春中最美好的时刻来临时,少女的面容
宛如天仙,光彩四射,比春天更艳丽,比秋天更迷人。正象泥土掩不住明珠的光辉
一样,她身上有着一种惊人的自然风韵,短袖的白衬衫和翠色短裙,恰到好处地衬
托出苗条纤弱的身姿,那水灵灵的清沏明亮的大眼睛,使人看得出这是一个妖媚中
隐含冷峻温柔中带着刚强的少女。
西方天边,一朵小小的云彩被染上了鲜艳的金黄色,宛如点缀在翡翠上的宝石
。
这时,我才大致了解到她的家庭情况。她的父亲是一个普通工人,母亲因身体
欠佳在家料理家务,她在兄妹中排行第三,两个哥哥都是大队干部,两个妹妹还在
读书。她从小就极爱唱歌,在公社颇有点名气,后来在县里念初中时,一位在城市
工作的叔叔送给她一把小提琴……全家除了父亲外,都是吃农村粮。
朋友,要是拿她各方面的条件与我来比,那可能是天壤之别。现代的许多青年
找对象不是讲究知心和志同道合,而是讲究外貌和门当户对,这对于理想和爱情不
能不说是一个渎亵。恩格斯说,真正的恋爱是只有在自由社会里才能完成的。然而
封建的意识、观念却延续到自由社会的今天,居然还得到社会的默认和拥护,确是
一个令人惊讶的大不幸。这种封建的意识、观念也隐藏在我的灵魂中,只不过它隐
藏得很深,暂时不能起决定作用。初恋中的我甚至还极其鄙视这个观念呢。我为自
己在下午考虑的那些问题而感到羞愧。到底是由于第一次接触异性被弄得心猿意马
,还是由于她优雅绰约的姿态、秋水般的明眸、水晶般的心灵征服了我?我不得而
知。象所有初恋的年轻人一样,我是完完全全被她吸引了。当她一谈完自己的情况
,征求我的意见时,我性急地说:
“莲莲(你看,我已省去了她的姓,这是亲密无间的称呼,下午我还叫她”小
戴“呢),你相信我吧,我不能给予你更多的东西,有的只是坚贞的爱情和一颗赤
诚的心!我爱的是你,不是你家庭!”
朋友,象这种旦旦誓言,在古今中外的爱情史上屡见不鲜,却大部分都是虚情
假意。可是对于任何一个初恋的少女,它仍是新鲜的、感人的、富有生命力的。再
说,那时我确实是真诚地说出这句话的。
她显然被感动了,在昏黄的桥灯下,我看见她的眸子分外地明亮。她凝视了我
一会,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靠近我,把头靠在我的肩上。
夜,降临了。繁星在墨似的水中晃动,远处的火车站灯火辉煌,不时有一趟列
车大声轰鸣着奔驰而去。桥头下面的电影院入场口,人声鼎沸,可听见扯高了腔调
的“冰棒啊”的叫卖声。
“我们进场吧,电影快开映了,我们还傻傻地站在这儿。”她抬起头来菀尔一
笑。
啊,电影院,它孕育了多少年轻人的爱情。有的年轻恋人上电影院并不是为了
欣赏影片,甚至到散场也不知演的是什么内容,他们只是为了能紧紧依偎在一起度
过甜蜜的时光。此时,莲莲依着我,我偎着莲莲,也开始说起了悄悄话。
“这个坐位是我永远的纪念,幸福的开始。”她悄悄地说。
“忘不了,我永远记着:15排35、36座。”我也悄悄地说。
“这个片子是我一生中看到的最好看最有意义的一部。”她轻轻地说。
“是的,但愿我们都不要忘记这《AX河的秘密》。”我也轻轻地说。
骤然,当一个忍俊不禁的镜头笑得大家前仰后合的时候,我和她的手无意中碰
在一起,立刻好象接通了一股电流一般,我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一种
奇异的从未体验过的感觉驰遍全身,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要抓住她的手臂的愿望,
但又不敢贸然碰她,似乎女性有一种天然的尊严和高傲……可是,这种愿望越来越
强烈,理智再也控制不住,我终于不顾一切,在黑暗中摸到她的手,哆哆嗦嗦地紧
紧地握住了!这是多么艰难的一握,这是多么大胆而危险的一握!我的心跳得愈加
激烈,脑子里紧张得象一张绷到极限的弓,甚至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只有手上
感觉特别灵敏……我感觉到,她似乎吃了一惊,但过了一会儿,慢慢地弯过手指也
握住了我的手!啊,我激动得全身发颤。有生以来,我第一次接触到了一位异性的
身体,一位心爱的异性的身体!我不由自主地拉过她的手臂,轻轻地从腕抚到肩,
从肩抚到腕……
我俩是怎样不明不白地被人流拥着走出了电影院?我俩是怎样依依不舍地告别
?我俩又是怎样秘密地约定第二次的欢聚?我至今已没有清晰的记忆。大概,只有
微笑的星星们摄下了这动人的一切吧。
[06]会演结束了,我俩都回到了各自的公社宣传队。由于两个公社所在地相距
有20多里,又要翻山越岭,来往甚是不便,但这难不倒热恋中的青年人。我很快
结识了公社的总机电话员,他是才从部队复员回来的年轻人,与我很谈得来。于是
我经常帮他坐总机,利用这机会给莲莲打电话。哈哈,红色的电话线就象红色的丝
带,一头牵着我,一头系着她。时光荏苒,不觉秋尽冬来,冬去春至,到了翌年五
月,上面一个文件下来,撤销了公社宣传队,我与她都回到了生产队。这是我下放
的第三个年头。
劳动依然是那么繁重、紧张,然而我的心情却是舒畅的,因为生活已对我变得
格外有意义。倘佯在爱情天国的我,对于一切惯常的事情都赋予了新的内容,觉得
一切事物都反射着爱情的光亮,而这光亮是她带来的,是她的心灵放射的。
我俩的公社所在地相距较远,但我俩所在生产队却是近邻,仅一山之隔。虽是
近邻,过去由于我不喜交游,故与她“近在咫尺远在天涯”,从未光顾过。现在我
与她天天约会,不是在山上茂密的小树林里,就是在山脚的燕雀小溪旁。
这是一个充滿着罗曼蒂克的时期,我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沉醉在人生的无
边乐趣中。我爱莲莲简直爱到了狂热的程度,可是从来没有出格的举动。我认为,
她是高贵的、圣洁的,我对她的爱也应该是崇高的、纯洁的,任何粗鲁的、不理智
的行为都是对爱情的玷污,会使爱情受到伤害而变得庸俗和卑下。所以在我们心灵
的天地里,照耀着辉煌的圣洁之光。
七月的一个晚上,我们又在溪边相会了。
我从一个很秘密的小山洞里取出小提琴,对她说:“莲莲大夫(她担任了大队
的赤脚医生),能否赏光顿开歌喉,唱一首美妙的歌曲呢?”
“唱什么歌?”她微笑着,这笑容在滿天的繁星的辉光下,显得非常柔和动人
,无异于蒙娜丽莎的永恒的微笑。
于是我就点歌了:
“今天唱外国歌曲吧,《三套车》怎么样?”
这也是那时期在知青中流行的歌曲。她撒娇不肯唱,我就自顾自唱起来:
冰雪遮盖着伏尔加河,
冰河上跑着三套车。
……
这支歌我很喜欢,但我音域不广,高音往往唱不出,变成了走调的哑声。我只
好自我解嘲:“对不起,唱片坏了。”这时她就忍不住“扑哧”一笑,说:“象只
老母鸭在叫……我来唱吧。”
她唱起苏联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
只有风儿在轻轻唱,
夜色多么好心儿多爽朗,
在这迷人的晚上。
我的心上人来到我身旁,
偷偷地看着我不声响,
我想开口讲但又不敢讲,
多少话儿留在心上。
长夜快过去天色蒙蒙亮,
衷心祝福你好姑娘,
但愿从今后你我都永不忘,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她的声音真好听,感情丰富,我伴奏也入迷。琴声和着歌声,在黝黑的溪面互
相追逐,传得很远很远。
又唱了几支歌,我们都感到有点累,便来到溪边一块光滑平坦的大石头上坐下
,让脚浸在水中,耳朵聆听着唧唧的虫声和习习的风声的合奏曲。
“要是有个西瓜多好。”她在静静中忽然这样说。
“西瓜?”我的心一动,“香瓜行不?”
“可惜只能画饼充饥。”
“不,”我把她的手一拉,“跟我来。”
朋友,小伙子总是要在姑娘面前逞能,为了自己的情人,他们敢于挺而走险。
我呢,为了取得莲莲的欢心,也想冒一次小小的险。
莲莲疑惑地跟着我。我们顺着溪流走了十分钟,眼前的岸滩地边,猛然出现了
一大片黑糊糊的东西——这是另一个生产队的香瓜地。
“干什么?”她小声地问。
“别作声,看我的。”我对着她的耳朵说,又指指瓜地尽头处,“那里有人看
守,发现了要挨斗的。”
她胆怯地要拉住我,我拨开她的手,一弯腰,悄无声息地向瓜地奔去。快到瓜
地了,我趴在地上匍伏前进。两个看瓜人在粗俗地高声谈笑。我掏出常备的网袋,
迅速地摘了几个瓜。
回到莲莲身边,她舒了一口气,我们小声地笑着,顺原路回到溪边的大石头上
,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真没想到你这文质彬彬的书生也做梁上君子!”她边吃边笑着说。
“适者生存,”我振振有词地说,“农村有句俗话,‘到哪座山唱哪支歌嘛。
”
“歪理!”她娇嗔道。
多么快乐的夏夜!不倦的风有些凉了,更加沁人肺腑。
“我送你回去吧。”我拉起她的手。
我们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踏着斑驳陆离的树影,缓缓前行。密密摇摇的树丛
发出梦呓般的轻响,当空,星星就象夜明珠一样闪闪发亮。她说着笑着,无意识地
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还不时地抬头望望滿天快活的星星。忽然,她站住了。我不解
地看看她,只见她用一种女性独具的大胆而多情的目光盯着我,这目光饱含着热情
和期待,天真少女的热烈的爱情,就在这顾盼之中迸发!
朋友,我不知用什么言词来形容当时她的美丽。我以青年男性特有的敏感,明
白了她的意思。我的心又狂跳起来(真难理解,为什么一到这时它就狂跳呢?不知
现在的青年人遇到这种情况也会心跳吗?)……终于,我俯下身,两手捧住她发烫
的脸蛋,在那丰满的嘴唇上用力吻了一下。这个吻表现出说不尽的爱情和希望。
她高兴地轻轻地“嗯”了一声,忍不住的笑意,早已挂上眉梢。
从此,我们的恋爱又进入了一个新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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