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店一人(稚嫩的作品...希望各位不要見怪)
大白天的金輝徑十分平凡,寥落的行人,冷清的店舖,潔淨的街道,沒有甚麼值得留戀。兩邊的高樓大廈,像兩座巍峨的高山,把金輝徑的上空遮蔽得只餘下一線碧藍;又像一個井口,把行人都變成井底之蛙。青蛙都不想坐井觀天,急欲觀看井外的花花世界。我總是匆匆走過白天的金輝徑。
但只要是黑夜,這裏又別是一番景象。白天被困在眾食店裹的桌子椅子,每到日影斜照,總是轟隆轟隆的被放出店外,幫助店主們、伙計們迎接客人。桌椅的影子彷彿是如意棒,慢慢的伸延到街頭,把青蛙都接回井裹。轉眼間,杯子碰碰撞撞的哼楞,便夾雜著「飲杯」的吆喝,在金輝徑內一陣又一陣的響起。剛從店舖內搬出的冰箱,要斷不斷的滴出水來,滴瀝滴瀝,頓時匯聚成一條小溪流,使這裹變成有山有水的風景。冷清不見了,餘下的,只是熱鬧。夜幕彷彿是一張神奇的魔術布,蓋著井口,把井裹的一切都變活了,也使青蛙們留戀這裹。
在這裹吃夜宵,我總光顧「正記」,即使它不是一家合格的潮州菜館。它偶爾連最基本的韭菜豬紅也沒有,伙計們的動作並不利落,記性又差,我點的鹵水鵝片,有時會因為他們的局部性失憶,變成了金菇牛肉煲。然而,「正記」的伙計卻有著一把大嗓門。每次,只要我一只腳踏進金輝徑,他們總是率先的叫喊,叫喊聲由街心突破重重人語,衝入我的耳中:「吃飯嗎?這兒有好位置。」簡單的兩句話,彷彿是一封挑戰書,挑戰著周遭的菜館。可是,其他菜館的伙計,只顧埋頭苦幹、默默耕耘,好像默認了「正記」的位置才是最好的。叫喊又彷彿彌補了他們的差記性、慢動作,引得這裹客似雲來、逗得老板笑逐顏開。
我也是其中的一片雲。
「潮豐」在「正記」的隔壁,也是一家潮州菜館。我從不光顧「潮豐」。也許這是因為這裹老板的笑容,沒有「正記」的燦爛;或許是這裹伙計們嗓門太小,引不起我的注意;又或許是因為朋友和我說,這裹的菜餚,吃了總使人肚子痛……
「正記」對面的牌匾,大剌剌寫著「天虹書店」四字。然而,「書店」的牌匾之下,飄送的卻不是清幽的書香,而是奶茶、咖啡的濃香;傳來的並不是學生尋找《唐山大地震》的話語,而是「沙嗲牛肉麵行街」的叫賣聲。書店和茶餐廳的有形結合,彷彿在訴說著一個故事……
「書店」的門旁擺放了一張小桌子和數張椅子,常常坐著一個滿頭金髮的中年男人和他的朋友。他總是穿著短汗衫和短褲子,好像刻意展示盤纏在腿上的蛟龍,顯露伏在臂膀上的吊睛白額虎;脣邊常叼著一根「萬寶路」,口開口合的吐霧吞雲。絲絲的煙霧彷彿是善信的香火,而他便是潭柘寺裹被香火供奉著的降龍羅漢和伏虎羅漢,外貌威武而又帶點殺氣。但他和朋友談話的時候,總是緊皺著眉,口裹呼兒喝媽的喊過不停,似又有無比的憂愁。有次他喊得累了,便又是一口煙,又是一口酒,喉頭咯咯的響起來。突然,他雙眼反白,頭迅速的往後一仰,「吐」的一聲,一口白中帶黃的濃痰,便隨著他一點頭激射而出。濃痰落在街道的流水上,就像一只羽觴,飄飄蕩蕩,然而,羽觴裹的酒,卻不是甜美的,而是辛的、酸的。我總也想不到威武的羅漢竟也懷著辛酸……
啊!街尾的「富居物業代理」又訴說著相似的故事。「富居」的窗櫥上,並沒有「七百呎,只售一百萬元」的樓盤售賣廣告;反而,「七隻只售一百元」的盜版光碟宣傳,舉目皆是。
表面與實在又是一次模糊……
晨光熹微,桌子椅子又是一陣轟隆轟隆的,被收進店內,吆喝、哼楞、叫喊沒有了。青蛙們又匆匆的跳出井外,彷彿不知道「正記」、「潮豐」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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