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lxyl 发表于 2006-4-19 15:37:35

散文 在路上

文化大革命的头一年,红卫兵大串连形成了高潮,为了表达对世界人民心中的红太阳、中国人民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无限忠心,我和三个初二的本班同学,在高三老大哥汪勇的带领下,在学校率先组成了\"铁中赴京红卫兵长征队\",并由校长亲笔题字做了队旗,准备步行到北京见毛主席。恐怕家里大人阻止,我没敢和父母打招呼。为了防止走错路,从济南我们选择走铁路线,我们是铁路中学的红卫兵长征串连队,就餐和宿营选择在火车站比较方便。

  10月28日凌晨,我们一行五人从学校启程。班主任刘老师送我们一程又一程,嘱咐了又嘱咐,直走到火车站北道口,我们才和老师依依不舍的道别。老师把带了多年的手表借给我们掌握时间。再见吧,亲爱的老师,我们一定记住您的教导,排除万难走到北京,见到毛主席代您向他老人家问好!

  开始,同学们精神抖数,劲头十足,队伍整齐,争着扛队旗,\"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激昂的毛主席语录歌声和口号声回荡在铁路线上,我们恨不得一下子就走到北京,在天安门城楼上见到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率、伟大的舵手毛主席,受到他老人家的亲切接见,我们手举红宝书,振臂高呼\"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大家噙着激动的泪水向他老人家汇报长征过程,表达对敬爱领袖的无限忠心,海枯石烂不变心!

  过了不久,大家就感觉浑身冒汗两腿发酸,队伍开始不整齐了,前后拉开了距离。身上的背包越来越沉,队旗也没人想扛了。走到了一火车站,正好中午,到站长室联系吃饭。车站工人很热情,在食堂给我们准备了饭菜。饭后,按照\"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付给食堂一块伍毛钱。我们带的钱不多,根据伙食情况,每顿饭控制在一块至一块五毛钱之间。

吃完午饭,休息了一会,身上有了点力气,又踏上行程。下午的气温比上午高,才走出十多里路就大汗淋离,脚板底也开始发疼,两腿发涨象灌铅似的沉,速度明显不如上午。队长到底岁数大点,体力比我们强些,帮同学们拿行李,还不时的呼口号鼓动队伍的情绪。为了防止大家距离拉的太远,叫前面的同学走慢些,照顾后面体力不济的同学。计划第一天走到下一车站时太阳快落山了,又很累,有的同学说别走了,而队长坚持要走到目的地。他让同学们背诵毛主席的语录:\"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们的勇气。\"毛主席的话给了我们一点力气,同学们又迈着艰难的步子,一瘸一拐的慢慢向前行进。

  终于到了韩庄火车站,吃完晚饭大家都不想动了,洗脚时发现脚上磨了大大小小的血疱,一碰格外疼。车站的一位老工人很有经验,找来缝衣针用火烧了一下消毒,从血疱的侧面挑破穿进头发丝,血水就慢慢流出来。把脚上的血泡处理完毕,队长记完了长征日记,同学们开始睡觉,这一觉睡的真香,连梦都没有来得及做就天亮了。

第二天的目的地是县县,大家的情绪显然不能和第一天相比,都感到浑身酸痛无力,每走一步脚底象针扎一般,有人后悔了,心想自己真是笨蛋,头脑一热就想步行串连,好好的火车不坐来受这个罪,什么时候能走到北京啊!

  下午四点多才挨到县城火车站,按照计划请铁道游击队老队员给我们讲他们当年打日本鬼子的故事,进行一次革命传统教育。老革命讲的故事使我们深受感动,为自己的意志动摇感到羞愧。晚饭后队长组织全体队员政治学习,每人都进行斗私批修,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检查自己存在的革命意志薄弱问题,牢固树立将长征串连进行到底的信心。第二天实际才走60里路,比第一天少走40里。

  几天后过了兖州,大家感到身上酸痛逐步减轻,腿上也开始有劲了,脚底的血泡也结巴了,每天都能走到80里路以上,同学们的信心又增强了。到了济南,又碰到了一个大问题,我们身上带的钱花完了,怎么办呢?

  经过讨论形成共识:我们是铁路职工子弟,到济南铁路局借去。好说歹说,济南铁路局的同志打电话问学校证实情况属实,才答应每人借6元钱,总共30元,记下了家长的单位和姓名,并且办理了签名手续,要求我们保证回学校后尽快把钱还来,不然就扣家长的工资。30元钱虽然不多,总能对付一段时间。在济南休息的3天住在33中学红卫兵接待站,每天吃饭只交1斤粮票。记得早饭每人发一块长馒头,玉米糊稀粥不限量。为了能吃饱,只有先多喝稀饭,省下来馒头等饿时吃。起初,我喝了三碗玉米糊不好意思再盛了,可看到别人仍然一碗一碗的喝,干脆咱也喝。直到喝到第七碗实在喝不下去了才罢休,一个个撑的肚皮鼓鼓的,连腰都不敢弯。

  离北京还有一多半路,我们考虑走公路更近些,经过了700里路的跋涉,脚板练出来了,识路能力增强,胆子也大了,再说走公路能和贫下中农接触又是一种生活体验。于是,我们从济南北乘轮渡过了黄河,开始了边走边问路的行走方式。一路上,有时住在公社大院,有时住在农民家里,农村的干部和贫下中农对红卫兵长征队都很热情,千方百计给我们生活上的方便。记得在河北省一个农民家吃饭,那里的老百姓生活很艰苦,给我们吃的是地瓜和苞米饼,喝的是高粱米稀饭,照顾我们炒了一个老白菜帮,连油星都不见。早饭后我们付给住户家2元钱作为两餐饭钱。

  路上,同学们有感冒发烧的,还有脚磨破感染的,大家相互体贴关照。我也害了眼,眼肿了看不见路,别的同学用一根小棍牵着我一步步朝前走。在漫长的路途中,大家的感情加深了,更加理解了,在学校没有这样的感觉。

  一天我们正在路上前进,有一个赶马车的好心人请我们上车坐一会歇歇脚。同学们谢绝了他的好意,说什么也不上车,保证绝对步行到北京,不然对毛主席他老人家就是不忠。数年后,每到班级同学们聚会,我们曾经一路长征到北京的同学总是在一起回忆当年的情景,充满了感慨。

  经过脚踏实地的艰苦跋涉,跨过了山东、河北,离北京市区只有100多里路了,日夜盼望的世界革命中心就要到了!同学们激动了,吃晚饭时商定连夜行军,争取早上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到达天安门广场。大家精神振奋,劲头十足,高兴的唱着革命歌曲出发了。为保证速度,每人轮换扛队旗带队走一小时,并看公路的里程牌看谁走的快。轮到我带队了,我鼓足了劲,大步流星的向前奔去,和小跑差不多,一小时竟走了20里路。半夜里,路上没有行人,北风凛冽,使人感到害怕,没有办法,我们又在北京郊区大兴县的一个农场住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朝北京市区前进,近中午才从南苑进入市区,等到了天安门广场已是下午三点多了。啊,北京,我们终于见到您了!毛主席啊,毛主席,我们终于来到您老人家的身边!

  从家到北京全程1500多华里,行走时间为15天,平均每天约88.88华里,路途中休息了5天,总共20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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