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1:爱情是一种宗教
爱情是一种宗教路漫漫其修远兮,我将上下而求索。——屈原
前言:我有四个忘年之交的同事,又是老乡,每当他们侃起
“想当年”,就感慨万分唏嘘不已。因此我就盟生了一个愿望,
要把他们的经历记录下来,以作为忘却的纪念。下面就是他们之
中的第四位的亲身经历,笔者稍稍进行了必要的加工,除了姓名
不是真的,其余绝大部分都是真的。
第一集
[01]秋高气爽的日子,我应一家文艺编辑部的邀请,去S市参加“业余文艺创
作座谈会”。报到后的第二天没有活动,我决定游览这个十年来使我朝思暮想的城
市。
踏着宽阔的街道,望着林立的高楼和熙熙攘攘的人流,我心里涌起无数亲切的
回忆。十年前,我父亲在这里工作的时候,我也跟着度过了欢乐的童年时代和少年
时代,后来我们家又随着父亲工作的调动搬到了另一个城市,但我心里一直很怀念
这里的一切,尤其怀念那些小学和中学的同学。
不知不觉间,我信步来到了公园。这个公园有个古意盎然的名称:神农公园—
—为纪念中华始祖神农氏而取。早几年,进公园是要买门票的,现在已经取消,因
此游人如织。
公园里,繁密的树枝被修剪得整齐好看,蜿延而逝的林荫小径格外幽美,不知
名的鸟儿在快乐地吱叫,年青的情侣依偎着坐在小石凳上喁喁轻语,远处飘来邓丽
君的糜糜之音“何日君再来”。
我忽然产生一个迫切的愿望,要找一位老同学好好述谈述谈,不管谈什么都行
!真是天遂人愿。在动物园的“猴山”前,我正挤在人群中兴致勃勃地观看那些可
爱的活泼调皮的小生灵,无意中一抬头,猛然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和一双熟悉的
正在打量着我的眸子。他是谁?我极力在记忆中搜索着。终于,我们异口同声地喊
道:
“哈哈,是你呀!”
我们拨开人群,紧紧地握手拥抱。
他是我初中的同班好友,名叫倪志贤。其父原是某学院的讲师,母亲在小学教
书,可算得是书香之家了。在班上,他的学习成绩最好,每次考试都是名列前茅。
那时我们班流行给每个同学取绰号,由于他说话喜欢咬文嚼字,又常常带些从书上
看来的哲理,故得了个“哲学家”的雅号。十年不见,他的个子长高了,面孔变得
瘦削而黝黑,目光更加深邃,但那两条黑蚕似的浓眉,有棱有角的嘴,以及安详的
微笑、潇洒的风度,都依然如故。我高兴地拉着他的手说:
“呵呵,哲学家,一日三秋,我们十年未见了,今天可得畅谈一下哦。喂,老
朋友,快告诉我,这十年你过得好吗?过得开心吗?现在又在哪个公司工作?”
“你这个文学家,还是这样性急,”他笑着,也叫出了我原先的绰号,“你的
问题可是个难题。生活丰富多彩瞬息万变,叫我如何一下子说清?”
“我记得你曾经有远大的抱负,经常说‘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要么从
政当华盛顿二世,要么钻研科学当爱因斯坦二世,现在如何?”我很有兴趣地问。
“嘿,你倒记得清楚,那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哇,把一切都看得如探囊取
物,”他哈哈大笑,“我是参加成人高考读的是文科,爱因斯坦是当不成了,从政
嘛,也早已是一腔雄心壮志灰飞烟灭。”他大有往事不堪回首之概。
我接着又问了其他一些同学的近况,他一一作答。说话间,我们来到神农湖畔
。
这是一个蓝天般明净的小湖。湖水在阳光下闪烁着银光,垂柳沿湖岸亭亭玉立
,柳枝宛如刚用“潘婷”洗涤过的少女的云发,随着泛着漪涟的水面轻盈地摆动。
一只游艇在通往湖心亭的白石曲桥的桥礅之间穿行,划浆的男女青年大声唱着流行
歌曲。
倪志贤拉拉我的手,兴奋地说:“走,我们去湖心亭干一杯!”
我打趣道:“呵呵,不料哲学家有此雅兴,可惜我酒量不行哦。”
“嘿,‘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嘛,不求喝多,只求喝过。走吧。”
我们顺着白石曲桥来到了精致玲珑的湖心亭。只见门口挂了个斗大的“茗”字
。进得门来,早已是茶客滿堂。在回形楼梯口又贴着二个字“请酒”,一个箭头直
指楼上。倪志贤说: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楼上更好。”
楼上也是宾客盈门。我们等了好一会,才找了两个临窗的座头,在这里可以凭
窗远眺花圃里盛开的秋菊,一阵轻风吹过,使人心旷神怡。
我们要了几瓶啤酒和几碟小炒。
倪志贤给我和他自己斟上酒后,举起杯说:
“酒,有大曲,有老窖,有红酒,有啤酒,有苦有甜啊。其实在人生路上,我
们都喝着不同的酒。”他一边“叮”地与我碰了一杯,一边颇有感概地说。我想问
他这话有何来由,他却淡淡一笑,举杯一饮而尽,啧啧嘴,舒一口气,又斟滿一杯
,突然话峰一转:
“自从你随父调走后,一晃十个春秋音讯杳无,此来有何贵干哪?”
“参加一个业余文艺创作座谈会。”
“哦,原来你已是一位真正的文学家了!钦佩钦佩,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啊,”他开着玩笑,“来来来,这一杯为你祝贺!”
我不好意思地说:“不过是兴趣所至信手挥笔而已。”
“先业余后专业,路就是这样走出来的嘛。大作能否让我欣赏?”
我只好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笔记本递给他。那是我记录灵感产生时的即兴之作的
。
他喝干了第二杯,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包烟,递到我面前,我摆摆手,于是他自
顾点燃了一支烟,滿有兴趣地一页一页地仔细翻看。忽然,他轻轻地念了起来:
假如生命象四季自然,
青春就是这自然里旑旎的春光,
在和风的抚摩下,
活泼新鲜,鸟语花香。
假如生活象一片海洋,
爱情就是这海洋中欢腾的一浪,
在阳光的照耀下,
绚丽多采,光芒灿灿。
这是我在车上写的,还没来得及修改,题目就叫“假如……”,我静候着他的
评价。
他吸了几口烟,思索一会说:“我同意‘生活象一片海洋’,但是爱情就一定
是欢腾之浪么?”他用深沉的目光凝视着我,“要知道,爱情也可能象孤舟一样,
在生活的激流中飘零挣扎甚至倾覆!”
我惊愕地望着他,心里猜测他一定在爱情上经历了太多的不幸。为了证实这个
猜测,我便半开玩笑地问:
“哲学家,丘比特的神箭是否射中了你?请问,现在是否成家立业,宝眷何人
?”
他一笑了之,但笑得勉强。
我毫不放松地用目光逼视着他。
他不笑了,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抽烟。我不便再问,也泯了一口酒。过了一
会,他开口了:
“爱情是甜蜜的,也是痛苦的。痛苦是甜蜜的亲密朋友,没有痛苦也就无所谓
甜蜜。爱情给了你几分甜蜜,那么也会给你同量的痛苦。这就犹如力学上的作用和
反作用力一样。所以巴尔扎克说:爱情是一种宗教,信奉它比信奉别的宗教代价高
得多,而它又是很快就过去的,过去的时候总象一个顽皮的孩子,还得到处闯些祸
。怎么,你不相信吗?朋友,那么我就将我的恋爱故事讲给你听……哎,今天是老
朋友见面千载难逢的高兴日子,还是不要回忆这些往事吧……来,干一杯!”
我与他碰了杯,心里越发想听他的故事了。
“一切都会过去,而那过去了的,就会酿成美好的回忆。”我引用了一句普希
金的诗,“说吧,哲学家,我们不应当过多地追悔过去,而要很好地总结过去,用
以指导未来。”
他注意地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说,“是的,谁没有回忆呢?每个人都把最美
好的回忆,小心翼翼地珍藏在记忆的深处。我记得一首诗是这么写的:回忆,象活
蹦乱跳的小鸟,把你带进恬静、幽远的往事之林;回忆,象大海中晶莹的水滴,跳
跃着七彩的光辉和欢乐。然而,我的关于爱情的每一桩回忆,都痛苦地打击着我的
心灵……唉,也罢,文学家,既然你有兴趣,那么我就从头至尾全讲给你听吧。反
正苦酒已经喝过了,现在,痛苦在我心中已不会再是软弱和绝望,而只会化成动力
和坚强。不管爱情留给我的记忆是多么痛苦,也不管人生带给我的遭遇是多么悲伤
和坎坷,它总是有着一些黄金般闪光的快乐啊。”
[02] 我高中毕业后,正赶上上山下乡的最后一班车。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宿
命”——巴黎圣母院的墙上刻的这两个字,也许就是人生一种无奈的写照。
我下放的地方离城市倒不远,只有40分钟的汽车路程,与我同时下在一个生
产队的本来还有两人,但他们不到三个月就转走了,变成了我一个人插队落户。那
个生产队穷得古怪,刚刚收完稻子就没有饭吃,那生产队长却头脑灵泛,看到国家
给了我一笔可观的安家费就接收了我。
好吧,你试想,一个初出茅芦的少年,刚刚踏进社会,就遇到这种艰苦单调枯
躁的流放式生活,会是个什么情况?恐怕连鲁滨逊听了也要大吃一惊的。不过,那
“出门一把锁,进门一灶火”的日子,我还能逐渐适应,那“革命加拼命,汗珠摔
八瓣,拼命干革命”的繁重体力劳动,我年青,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那“吃粮靠
老天,用钱靠老爹”的经济状况,我在父母亲的支援下也能对付,可是精神上的孤
独苦闷和空虚却无法排遣。白天,劳动起来什么都忘了,晚上对着昏黄的摇曳不定
的煤油灯,我长叹短吁,埋怨自己生不逢时,恨无知己诉衷肠。我甚至幻想,要有
一位《聊斋》中的精怪化成美女出来,与我谈谈心也好啊。唯一能使我逃避现实的
,便是拉小提琴——你不知道吧,读高中的时候,我听了盛中国的小提琴独奏,钦
佩得不得了,便缠着我妈也买了一把,日夜苦练,居然也拉得象模象样。
这样混混沌沌度日如年地过了一年多。
忽然运气来了。
有一次我正在拉流行的京剧曲调“谢谢妈”,被公社的一位革委会副主任听到
了。到了冬天,公社把我调到业余宣传队(名为业余实为脱产,不过工分记在生产
队,参加生产队的分配)。那年月,正是八个样板戏大行其道的末期,我除了担任
乐队指挥外,还扮演过李玉和、郭建光、杨子荣,而扮演刁德一则更是我的拿手好
戏。宣传队里年轻人多,活泼欢乐的气氛使我有机会发展自己的特长。不久我成了
宣传队的编剧、导演兼美工,那真是值得我回忆的一段黄金日子,哈哈,也可算作
是回忆之海中的欢腾一浪吧。
次年七月,区里准备组织秋季文艺会演,从各公社抽调懂文艺的人组建会演办
公室。我那时已是名声在外,舍我其谁?于是我顺理成章地调到了会演办公室,而
且竟还当了个官:会演办副主任。呵呵,用现在的话来说,真爽啊。那年头,文艺
会演是当作一项压倒一切的政治任务来抓的。所以尽管正是双抢大忙季节,各公社
还是专门挑了一批能歌善舞的男女青年脱产排练节目。
一天,我在办公室为一个节目谱曲,进来了一位体魄魁梧的红脸小伙子,大声
道:
“喂,志贤,和你商量的那件事决定了么?”
我抬头望望他,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说了一句京剧《沙家浜》中胡传魁的台词
:“唉,‘这皇军逼命可怎么搪’?好吧,就算我同意了吧。”
他欢欣地快步上前握着我的手说:“那太好了,感谢感谢。事不宜迟,现在就
去怎么样?怎么,在谱曲?咳,晚上回来谱吧!”不容分说,拉着我就走。
他叫张弋,是我相邻公社的宣传队的队长,也是个知青,曾经与我在高中同过
一个学期,同学们给他的绰号是“外交家”,后来因故休学。我下放到农村后有一
次赶场时碰到了他,从此我们便交往甚密。一个星期前,他就邀我去帮助他们公社
新成立的宣传队加强乐队力量,因为他们的乐器太少了。我一直没有作答,倒不是
“搬俏”(注:搬俏,湖南话,北方话叫做“摆谱”),而是考虑到一心不能多用
,也挤不出时间。然而他有股顽劲,看定目标便不放松,天天来说,我碍于朋友的
交情,终于答应了。
一路上,张弋兴高采烈地介绍着他们宣传队的情况,忽然又压低了声音,神秘
地说:
“嗨,哲学家,你还没有女朋友吧?”
看到我脸上一红,他便拍拍我的肩膀:“哈,20岁的小伙子还害羞呢。我们
宣传队可有几个漂亮妹子,要不要我当月老?你这样多才多艺,她们一定会爱你的
。”
“还是先解决你自己的问题吧,外交家同志。”我讪讪地说。
说实话,那时我根本没想过要交一位“爱我的”女朋友。我不论男女,只要认
识便是朋友,一视同仁,普天之下皆朋友也。所以读高中时,我虽然有好些个女朋
友,在一起时谈笑风生,感情融洽,却从来没有盟生过任何异念。这并非“异性相
吸”的真理对我不适用,而是因为非其时非其地也。再说,我也没遇见一位能使我
一见倾心的妹子。我和男生们之间偶尔也开开这方面的玩笑,在生产队也会与青年
农民调侃一番,比如,某某与某某形影不离啦,某某与某某天生一对啦,但仅说说
而已,从不放在心上。
到了张弋的那个公社。礼堂里,十多位少男少女正在载歌载舞,另有几位青年
在伴奏。乐器确实少得可怜,一面小鼓,一面锣,一把二胡,一根笛子,但意想不
到的是竟还有一把小提琴,拉琴的还是一位妹子!乐队首先发现我这个陌生人,不
约而同地停止奏乐,接着演员们也停了下来。他们一齐向我投来询问的目光。我向
张弋要节目单和乐谱,以摆脱这种窘境。 谢谢 一江秋水兄的大手笔!
焦急等待呢。 原创?厉害了,年纪有点大...... 关注楼主的大作 另外还有个疑惑,如果爱情是一种宗教,那么ML不就成了一种宗教仪式了吗? 连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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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readfree.net/bbs/htm_data/31/0604/168448.html 写得细腻动人,有点《平凡的世界》的味道 ML就是一种宗教仪式啊 连载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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