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歷史上的同化問題
學術名師講座主講者:陶晉生教授 主持人:王明蓀教授
講題: 中國歷史上的同化問題
主 持 人:
我們今天請到中央研究院院士陶晉生教授,為我們做專題演講,陶先生國際知名的學者,研究領域除了在歷史方面之外,還有文化、社會學、政治學等領域都有理論上的運\用,在他的著作中都可以看得到。時間非常寶貴,我們就請陶先生開始。
主 講 人:
謝謝教務長,謝謝各位老師、各位同學,我早上就到了貴校校園,在雲深不知處,我覺得非常高興。從台北那個非常喧鬧的環境,能夠到這裡來,實在是個享受!
我今天主要談的是中國歷史上的同化問題,這個問題我想了多少年了,也許今天的演講同學們對於中國歷史朝代上有那些外來的朝代(外國人),記憶上可能會忘記,像宋代有遼(907-1125)、金(1115-1234)、元等到清朝時,對蒙古大家可能還熟悉些。我今天講的就是遼、金、元這個時期,可能還會旁及到其他的像清朝的問題。
前幾年在美國有一個辨論,即「到底清朝的滿州人有沒有漢化?」的問題,所以我現在談的範圍大致上是從宋、遼、金、元以後到清朝的時期。
首先,是同化的問題。
就歷史研究者來講,對漢化的問題我們研究了很多,但很少下定義的。例如在陳垣的書中就沒有對「華化」下個定義,但他有一節是「華化的意義」,談什麼是華化?他舉例說:「登進士弟,並改漢姓、漢名者,華化也深」,意即從前的人中了進士後,那些外國人就改了名字。這樣的人表示華化是比較深的。
或者他是生在外國,但到了中國以後接受了中國的禮、義觀念後,看起來雖然是外國人,心是中國的。甚至一個外國人可以用中文來寫詩的話,他真的是「華化」了!但是如果一個學中國文化的人只是把中文的典籍翻譯為外文的話,他不是華化,他只是做學問。我再舉我的老師姚崇武先生,他也沒有對「漢化」的下定義,他寫了遼、金兩朝的研究。
漢化的問題是到了1960年代以後才有人開始討論、下定義,我再舉一位台大的教授為例,他的碩士論文題目就是「拓跋氏的漢化」,即魏晉南北朝的拓跋氏本身漢化很深,他引用人類學家洛克菲爾在《涵化》這本書中的定義。
其次就是我自己在1976年的書《女真史論》中所說的定義,我採取一個美國人類學家安東尼華勒斯的定義。我的定義是:同化所指涉的現象,是二個民族或者全體長期接觸而導致文化上所屬(次一點)的全體,放棄原有文化,並接受文化主宰全體之主流文化,與後者融為一體,我有參考華勒斯的定義。
我的定義也被蕭傑信教授採用,就在<元代蒙古人的漢化>那篇文章中提到。還有他做了一點修改,漢化是一個過程,同化的深淺\也是相對的,特別是最後雖然融為一體,但中間有不同的程度。在此我用了一些英文的詞彙,因為美國是一個移民社會,同化的問題一直是美國所關注的,社會學家與人類學家討論同化的問題特別多。在場的謝劍教授在這方面懂得比我更多,我好像有班門弄斧之嫌。社會學家與人類學家認為漢化是一個過程,如同蕭教授也是這樣認為。一個族群跟另一個族群接觸的時候,一個族群採取另一個族群的文化,並且跟它整合、通婚、融合。社會學家認為同化有二個層次,一個是涵化,另一個是族群認同。當然也有學者會認為涵化也包括了認同問題。
簡單來講二者的差異就是一個族群會選取另一個文化,但不放棄自己的認同,而與另一個族群融合。所以一個族群可能只有一個層次,而涵化可以很快的發生,像移民美國前,很快地採取美國文化,會吃西餐、看美國電影等等;而同化是較慢的,像要通婚等等。
在中國的漢化,最近的一個比較好的定義,也是美國人提出的,因為他們很關心這個議題,他們認為過去提的漢化都包括了一種「我族的中心主義」,有一種價值判斷在其中,所以我現在舉的是阿爾法的定義:「文化和社會的差異所表現的民族和種族的區分減少,而且最後消失」,這樣的定義是沒有價值判斷的,不會說美國人文化比較高,印地安人文化比較低,現在在美國不能這樣說的,所以這個定義是較適當的。
然而民族和種族的區分,在過去的中國歷史上面對同化的問題,種族的成份不是很多,女真人、滿洲人、蒙古人、契丹人來講都是黃種人,嚴格來講都是蒙古人種,都是同一種種族。在中國來講,文化和社會的差異所表現的區分減少,如果是西域人、中亞人等外來種族的人,那就是種族的不同。
第二部分是關於同化的理論。
我也是借用外國的,因為做歷史的人不太有什麼同化的理論。完全的同化叫做融爐論,美國過去的政治家或政客都主張,凡是移民到美國之後要成為美國人,不可以保留自己的文化,是強制性的同化,要學英文、放棄原來的生活習慣。在1964年,有一位米爾頓高登,他提出「同化理論」,他的影響很大,到現在還用他的說法。他的說法就是「直線同化」,從一個階段到另一個階段,一定會有這個結果的,在二次大戰主張同化的人。但二戰後移民的人變多了,根據美國的學者研究這些移民的人仍然保有自己文化的性質,他們認為假如允許移民的人保有自己的文化,可以避免移民人士和當地人之間的衝突及問題,於是發展了「多元文化」論,主張的學者叫做馬蒂考秋斯,主張我們不要強制同化。
這裡有一個研究,在1960年代時,有二個學者,葛雷塞和蒙妮卡做的一份調查,紐約市的移民中有希臘的、義大利的、德裔的移民,只有德裔的移民被安各斯(白人)同化了。
因為在二次大戰時,德國是美國的敵國,所以德裔的移民人心理會有矛盾,因為他是美國人。我認識一位德裔美國人,他是第二代,他在二戰時參戰轟炸德國,而且他被德國人逮捕後送到集中營時,他的經驗是很難過,因為他被德國人侮辱,他的名字一看就是德國名字,德國人罵他怎麼幫美國人打自己人,他就產生了「認同危機」,他在打戰時,心裡面就會有這種矛盾,我想日裔美人也有這種問題。即使有些人外表是原本的民族,心靈是美國人,也娶了當地人的妻子,但自己的認同還是會有問題。葛雷塞和蒙妮卡的報告指出,文化的認同維持多久,
將來很難說,沒有辦法預言移民對美國的認同會如何?這是多年前的一本書,他甚至寫了一篇文章說,「同化是否已死?」來討論這個問題。
那麼同化到底死了嗎?顯然沒有死!我這裡舉了非常多的名詞,「直線同化」、「部分同化」、「結構同化」、「社會階級同化」、「空間同化」這些研究非常的細,我想美國人因為社會上的需求,研究的特別多,他們有這麼多的理論,到底在講什麼呢?「部分同化」是講第二代移的背景如何,在我們的歷史上是研究不到的;「結構同化」是這些移民者進入的社會階級,他們是屬於那一階層、進入那些階級;「社會階級同化」是講這些移民者的進入社會之後,社會流動如何?我們很久以前有一個想法,以為到了美國就可以找到工作順利地再往上爬,但是現在很難,因為美國的經濟結構已經固定了,像墨西哥、中國大陸的非法移民很難再往上爬,其中牽涉到教育程度的問題。
為什麼我們說有些台灣、大陸去的有的人混得不錯,這些人都是菁英份子,這些人的背景較容易進入美國人的中產階級去,但是偷渡的那些人一輩子就在成衣廠工作,他有什麼機會?這裡面的問題很多。
他們還談的很細,像「空間同化」,講的是移民的生態環境,像東南亞的難民,他住不進去美國人的高級住宅區,這個空間就有距離,這包括了空間距離、社會距離,例如他住在城裡面,跟美國人的中產階級住在郊外,彼此沒有交往。還有就是「族群階層」論,在歷史上怎麼樣控制另一個族群,例如以前美國人強制中國的華工變成美國人,像這種的研究。還有「政治同化」,他們進入美國社會,能不能投票?政治行為如何?
我特別要提出來,社會學和人類學的觀念和理論,不能直接全部搬到中國歷史上來研究。因為他們做的研究對象大部份是在文明社會裡少數的占劣勢的族群,採取那些占優勢的主流文化的位置。像美國的印地安人,在美國是原住民,他們占的是劣勢的文化,他們的研究是偏向印地安人如何被美國人同化?
但是在中國,遼、金、元是以統治者的身份打進來的,他們進來以後,反而要採取被征服者的文化。這一點美國人是沒有例子的,所以美國學者研究的是強勢如何統治弱勢的,或者美國的白人如何統治自願的移民者,這樣的同化是較容易的。
但是女真人、滿族人、蒙古人他們是統治階層,他們的同化應該是更不容易的。如果只用美國的理論,是有問題的,我就遇到這個困難,我寫《女真史論》時,我用安東尼華勒斯的理論,我的書一出版後,就有二個美國人批評了,定義不恰當。我一看,果然不恰當了,因為安東尼華勒斯的定義是統治者如何同化異民族,而中國是統治者如何被征服者同化。
後來我在中文版時就改了一下,更符合中國歷史上的情形。雖然理論不能適用,但是他們做的這些研究還是有很多值得參考的地方。他們現代的科學家研究的方法比較多,對我們研究歷史的人很有幫助,我們沒有這些資料。例如說我們不知道當時人的心裡在想什麼?我們只能憑流傳下來的文獻上猜想那些外來人在想什麼。
像金朝的金世宗,教務長對金朝是很熟悉的,他一看幾個皇帝的漢化太深了,就決定要本土化,我寫了一篇文章就是在談他,叫<女真的本土化運\動>。他如何恢復女真的文化?就是寫女真文書、說女真話、教女真的教育,設女真進士科,漢人就去考漢人的官,女真人就考女真人的官。金世宗又說女真文化與中國古代文化一樣的,他說這才是傳統的、好的女真文化。
有一個美國學者就反對我的漢化論,我自己當然承認。我的就是一個階段一個階段地融合,他用金世宗的例子來反駁我。我就說看美國人對移民的社區領袖,像華人社區要恢復自己的文化。美國學者就好奇外來的人對美國的文化有何想法,他們就做問卷來調查、訪談,就發現有的社區領袖說的是一套、做的另一套。
但是我們無法知道金世宗的想法,我們看到他表面上是這樣做的,但私底下是否也是這樣想的?他說女真的文化和中國古代文化一樣,是不是表示他認為中國古代的文化也是好的?我們在研究古代歷史時,沒有國外學者研究的那麼透徹、細緻,我們做統計很難的,沒有那麼多的數據可以用。
第三,從傳統到現代的漢化說。
我們研究中國歷史的人,有些對漢化的說法,像孔子說無管仲則吾披髮左袵或者夷狄如中國之等等,反正所有的外國文化接觸了中國文化後,都被同化了,沒有中國人變外國人的。但孔子也說過,禮斯人求諸也,就是我不滿意時,就坐船到外國去了,可見外國還是有好的東西。孔子的觀念還是比較開放一點。所以有些人去學時,就會說孔子也這麼說。也有許多歷史家有類似的想法,像錢穆。他認為像宋、元、遼、金、明、清史就是民族大融合,這個融合就是契丹、女貞、蒙古等等,不到三百年的時間,都消融在中國的大爐裡,不再有它特殊的存在,這是中國的熔爐論,就是進來以後統統變成中國人了。
我的老師姚崇武,他認為中國歷史上有四大混合,就是中國歷史上有四次外來的民族進來後,新血加入後漢族就更能發揚光大,所以中國歷史上沒有外來的征服者,都是中國的一份子,所謂邊疆民族被同化。姚老師和錢穆還有些不同,他指出,還是有一些人還是沒有被漢族人同化,像突厥就沒有被漢族同化,並非全部同化,是有條件的融入。
我也把自己的定義也歸類到融入論,採取三階段,是一種直線同化論,是採取、反動、融合三段,就是採取漢文化、恢復女貞文化(像金世宗,但是金世宗寫的書法是宋徽宗的瘦金體,金世宗的母親也是個漢人的女兒)。
近年來的說法是如何呢?像大陸的宋澤金,研究元朝的。他說北方民族的漢化政策如何,往往能決定統治的時間,例如許恆勸忽必烈,他說如果採取漢人的文化,可以治理的久一點,因為統治的大部分是漢人。後來忽必烈可能也沒有完全採用,只統治了一百年,像清朝有三百年,許恆的話還是有道理。
其他的說法,像大陸的張伯全,現在看起來有一點大漢族沙文主義的味道,他說各民族參加了中華民族以後,就會產生、加強了對國家共同的心理狀態及情感等等。黃仁宇,他也認為遼、金二代,女貞人在有意、無意之中自動漢化。劉古佳是位大陸的年輕學者,他有篇文章叫做<金朝的民族政策與民族歧視>,我覺得講得好,他說金朝統治者的中心政策沒有改變,是歧視漢族的,好處都還是留給金人,這點論點和上述二人不同。
蕭先生,討論蒙古的幾個家族的漢化的問題,袁邵後有四大家族,他們的漢化程度有深有淺\,這與他的種族、居住中原的時間有長有短、接觸的那些人?都是相關的。他的結論是謝氏是漢化較深的,但謝氏仍未放棄與唯有在蒙人政權,不得不改為,他在姓名和婚姻上沒有放棄自己的民族認同,所以他的策略就是我採用漢人但並未放棄自己的文化認同。
西方人的漢學研究很久了,在前幾年有個很有意思的辨論,卡爾斯有一本書叫做《遼代社會史》,用英文寫的,1946年寫成的,他指出遼朝的契丹人並未跟漢人同化,而是形成第三種文化,非漢亦非遼。
這個說法很有趣,因為我們現在對契丹的了解比較多了,利用考古得出的資料,所以證據上是較確定的,從遼代文獻中看不到的東西。透過考古發掘我們現在看到了,像我們從不知道契丹人埋葬時會帶一個銅或銀的面具,或者身上會穿一件銅絲做的衣服。契丹人的瓷器也與漢人不一樣,他們有一種像水壺的瓷器,因為他們是騎馬的民族。
另外,俄國研究邊疆民族的也很多,他們認為女真人也是沒有漢化的。這場爭論是這樣的,一個卡夫大學的彼得先提出來,他認為「漢化」這個名詞是不妥的,因為這裡頭有個主觀價值的判斷。他主張用「文明化」代替漢化,所以女貞人是文明化,金朝占了華北,維持他做為女貞人的正統。
這個意見被另一位研究清史的卡絲利卡密拉接受,他說漢化這個名詞觀念不清、思維無力,不能用在實際的歷史研究上,但他也沒有提出解釋。卡絲利的研究我看過,他強調滿州人對自己的文化認同,他說有一次他在咖啡館遇到幾個滿州人,他們對自己的根很有興趣,卡絲利以此為理由說到現在還有滿族人還不認同。在我看來我覺得很可笑,因為中國人像我姓陶,我說是陶潛的後代,這種認同,是講講而已,如此而已。
據我的研究,在台中的豐原、彰化這一帶,有很多女真人的後代,我跟他們聊過,也把我的書送給他們,但是除了家族、社區領袖之外,其他人沒有這種觀念。這個爭論的最後是克勞斯基與何炳弟的爭辨,何炳弟在1970年代寫了一篇文章說,金朝之所以成功是因為他採取漢文化的關係。但是克勞斯基很反對,金朝人保持對不同的族群有不同的看法。
克勞斯基有一點我很不同意,他說所有講漢族可以同化所有民族的人,都是二十世紀的民族主義者。我們不能幫別人戴個大帽子,身為中國人就要宣揚大中國主義?我不同意,我很質疑他的態度,是否表示我們中國人沒有資格研究,只有美國人才有資格研究?這些辨論大家可以參考。現在在大陸研究清朝歷史的人很多,清朝文獻有滿文、漢文,但早期的很多滿文,清朝對漢族的態度如何,我們還可以再等一等,讓等滿文翻成中文。
然而歐洲的白人移民進去美國有沒有問題?我再舉個例子,有人研究華人到美國後,第一代第二代的成績還不錯,但是第三代的華人,身體也不好、學習力也不好了,因為第三代的華人已經和美國人混合了,飲食就吃漢堡可樂了,身體就變差了,唸書也不用功了,問題就來了,我們研究移民問題,他們很可以參考。像外來民族到了中國後,就懶散了、無所事事了,只會喝酒、養鳥,就像美國統計,與華裔、日裔美人的嬰兒相比,白人的嬰兒死亡率最高。因為白人太舒服了,所以他們現在研究涵化與同化時,就有很多現象了。我的書在1976年出的,我現在想放棄我的論點,我現在主張多元的發展,不一定要同化。還有一點很奇怪,華人、菲律賓人的第二代,會要美國人的認同,而第三代不再尋求認同,反而要學中文,走向尋根、回流。
美國是移民社會,中國也是移民社會(中國歷史上不斷有移民進來),台灣也是移民社會,我覺得我們可以參考別人的研究。我想說明的是大家對漢化的概念都沒有說清楚,這個問題何炳弟也沒有說清楚。
總而言之,熔爐論,是現在不採取了,直線漢化的問題也不太講了,但是社會同化的觀念和理論,可以讓我們更了解移民、少數族群的觀念。
另外討論中國歷史上的學者,其他學者如何看呢?還是用同化、熔爐論,例如劍橋中國史(1994),講到女真人還是寫「女真人很快就融入了、適應了中國的規範」。《女真統治下的中國》(1995)裡頭講金朝時,就說比任何外來的民族漢化得更深。但是別人(夷狄)一定很仰慕中國文化?不一定吧?我們研究歷史一定要看事實,不可以用先入為主的觀念,什麼外來的民族一定會被中國文化融合?像契丹人就沒有。像最近大陸上在考古,三星堆的銅器,和商朝的銅器就是不一樣的,我們特別不是用一種我族中心的眼光來看待。像台灣1949年後外來的外省人是如何的想的、如何生活的,都是很值得研究的問題。我的演講到此結束,謝謝。
台下同學發言:
老師,我是歷史所碩二同學,這個同化的問題使我獲益良多,我不知道在美國討論同化的問題那麼熱烈,我特別注意到清朝這個時代,學歷史的過程中,我們會以為清朝是同化很快的。但是我想到很多的問題,就漢化而言,清朝統治中國的概念是很複雜的,因為就皇帝而言,皇帝要認識中國的經典,但對其他的滿族人而言,他又非常保護自己的民族。我的問題是我們如何去了解從統治者的角度對於漢化的概念?
主講人回應:
這個問題很好,雖然我並不是做清史的研究,但研究歷史是要從資料來看,不要有先入為主的觀念,一般人講到清朝的時候,很容易有先入為主的觀念。但現在已經不太容易找到可以說滿文的人,你可以贊成何炳弟的辦法,一一檢驗,像康熙寫得一手好字,他也不可能放棄特權,所以他讓一批人都掌握特權,一般的老百姓如何呢?你可以從皇帝的言論去分析。清史的研究者也很多,比起遼、金、元還要多得多,我想同化是一個觀念不是一個理論,也不要被框住了。
翁玲玲教授提問:
陶教授的演講旁徵博引非常精彩,特別是提出的歷史發展的相對性,對於人類學的研究者特別心有戚戚焉,因為在研究上我們常看到的是強勢文化對弱勢文化的影響,像漢文化對其他文化的影響,因為這樣的影響較明顯。
但是就「涵化」的觀念來講,應該是指雙向的,不特別指強對弱勢的影響,尤其很多考古的證據都能證明。像褲子是唐以後才有的,旗袍、琵琶、胡琴、吃烤肉,這些文化都是採集來的,這些情況不是個存在的事實,這對我們漢文化的建構也 是有意義的,人類學界近年來開始注意這個問題。我想請教的是:不知您個人的看法或史學界目前的研究情況?
主講人回應:
在史學界,不少人還是主張是單線的同化論,我自己的書中是持文化採介的說法,因為早期的人類學家已經有這種論點了。外來的東西多的不得了,像椅子。或者說是有選擇性的,蒙古人、女真人不裹腳,這些都是我們研究時應該要注意的。我在國外住的久,我觀察我自己的小孩是怎麼樣的情形,對這些問題特別有興趣。如果外國人說中國同化它,用什麼同化它?在歷史學家方面的問題,我不能回答你,但我就是堅持用客觀的方法來做研究。
陳玉璽教授提問:
我觀察在海外的第二代華人除了對外國認同之外,也認同自己的國家,或者像美國的印地安人或台灣的原住民,都有雙同認同的問題,所以如何可以很清楚的定義,您如何看待這個問題?
主講人回應:
這個問題提得很好,美國也一直在研究,美國有少數人是有這種情況,就是在美國人身旁講我認同美國,在中國人身旁就認同中國,這牽涉到同化與涵化的,我想研究歷史的人和研究社會的人不一樣的,我想還是得看你從那個領域下。
我舉個例子,我們研究科舉,祖先三代如果有人中舉的話,就不是,母親和妻子的,所以現在沒有做這個研究了,如果你一定要做這個研究,那我就用父系的祖先三代的標準來做。
主持人:
因為時間有限,這場名師講座我們就到這裡為止,謝謝大家。
陶晉生教授是陶希圣先生的兒子,著名歷史學家。想想食貨學派及《食貨》在三十年代的大陸和七十年代的臺灣對中國哈爾濱所產生的影響,陶希圣先生對中國史學貢獻良多!何茲全先生多次提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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