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对逝去年代的诠释----读韩石山《别扭过恋去》
韩石山老师的长篇小说《别扭过脸去》终于读过了。此前一直无法读到韩老师的小说,与其说是他的小说发表年代与今较远且影响力未及至我,倒不如说自己确实读书过少,眼界狭小。幸蒙韩老师厚爱送了这本书与我,只有当年李健吾初见《生死场》时相间恨晚的感觉。书名叫《别扭过脸去》,后记中说言这不是韩老师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但却是至今正式出版的第一部,也是唯一的一部长篇。作为以作家名的韩石山,其意义是不言而喻的。我本配不上为这样一本书写评论,仅处于景仰之情,不周之处望韩老师谅解。如果说一本书需要拿它的第一篇文章为序的话,那么以上的一段文字该是本文的序了。别扭过脸去》是部主题深刻,带有明显时代与地域气息的作品。它截取了我国建国初期山西吕梁地区的农村生活为小说的背景,通过故事情节的发展与人物形象的描写全面的向读者展示了刘家塬的存在,让人读后久久不能忘却,从而表达深化主题的目的。小说以故事中的第一人称“我”(李惠兰)的活动为主要线索,表面上看作家是在对李惠兰的爱情观念进行反复深入的剖析,但实质上作家更希望通过作品努力的表达自己对待人生中最低线也是最难于达到的态度,即人格的独立。李惠兰是小说的中心人物,作者笔下的她心地善良,感情丰富却如同旧社会许多中国女人一样缺少做人最起码的权利。她无私的爱着英俊的邢建生,却得到了对方最恶毒的回答;她渴望幸福而完整的婚姻,但丈夫是一个卑贱的性无能;她本以为可以与郭秉义一起享受最纯真而浪漫的爱情,到头来却被情人当作一种交易的砝码。在书中她的肉身一步步走向灭亡,但同时她的思想却在一次次的失望与反思中得到完善。人生就是如此,对于李惠兰这样的人来说,她不缺少善良的本质,不缺少对感情的投入,甚至比平人多出了美丽的外表,在那个年月她们的生活所需要的仅是一位同样善良,同样正直,同样健全的男人。幸运的是在李惠兰的意志并没有被岁月的顽石消磨干净的时候她遇见了,她那即将泯灭的灵魂在最后一刻抓住了她所真正需要的男人,那么就别扭过脸去,大胆的往前走吧!这是李惠兰人格真正走向独立的标志。福楼拜曾说过,人生的悲剧,往往是性格的悲剧。一个无法独立的性格本身就是一种悲剧,性格独立的过程不会一帆风顺,但一旦你完成了一个从懦弱走向坚强的过程后,无论之间遇到了怎样的苦难,付出了何样的代价,你会感到满足。这就是韩石山所要告诉给我们的道理。
作者在《别扭过脸去》一书的后记中说希望人物不必像中国传统长篇小说那样人物众多,头绪繁复。作家为此也做了自己的努力。粗略统计了一下,全书出现的人物未到三十,这对于一部长篇小说来讲不能算多,但作者通过自己流畅的文笔或是直接或是间接,将这些人物的形象一一勾勒出来,无须刻画。例如对小说中另一个主要人物郭秉义的描写就非常具有代表性。对郭秉义这个由善转恶的人物,作者并不想对他全盘否定,甚至恨之入骨。“苦难并不总是能成全人,它可以使一个变得高尚,也可以使他变得卑下。有文化也不全是好事,文化必须达到一个高度,才能升华为优秀的品格。”书中的这段经典论断是对郭秉义的转变最好的诠释,也让我们找到了那个时代一些错误的根源。对于这样一个重大而独特的观点,作者也曾在他的另一本书中做过科学的解释:“据心理学家说,人在少年时受压抑的欲望,长大后总要寻找机会和方式宣泄出来。”这难道不是对郭秉义说的么?一个病态的社会总会给人们以无限的悲哀。“我”丈夫刘成喜是小说中另一个转变的人。他的悲剧是韩石山对福楼拜明言的另一个诠释,对于这样的人,我们只能像鲁迅先生那“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了。老张,一个正直而充满热情的干部,在他的身上不仅体现了中国优秀知识分子的良好品格与处世态度,更重要的是作者对他的描写体现了人性的真实与弱点,也许作家对于老张有着更高的期望,从某种意义上讲,他才是刘家塬乃至整个吕梁地区任命的希望。那位从开始便为儿子的幸福,家族的未来而奔走。至死也不知其名的婆婆,是她让我们懂得了人活着还有一种叫精神的名词,如果说每一位成功男士的背后总会有一位完美的女性的话,那么何尝不可以说一个窝囊的儿子面前总要站着一位精干的母亲?小说是语言的艺术,也是作家意识的艺术,小说中的每一个人物的身后都代表着一个庞大的群体,即使是书中仅一笔代过的二蛋爹也代表着旧中国农民的纯朴与善良……
写到这里,我想起了当代著名作家西戎对韩石山小说的评价“作者会写故事,但又不囿于故事情节,而是通过故事去着力刻划人物。他在作品中,不去孤立地描写人物的心理活动,多是通过故事情节或是简练风趣的对话,展现人物的性格,并未刻意雕镂,而人物神情毕肖。”这个评价是客观而准确的。韩石山的语言是简练,风趣而有个性的,这也是他日后可以成为一位著名文学评论家的重要原因之一,
“你俩晚上不啊?”
“不不啊。”我红着脸说。
“不不咋不呢?”
“不不就不嘛。”
“再不啊……”
“又不是我不嘛”
本极为难堪的话,在韩石山颠来倒去的几个”不“字后,却说得明明白白了。书中类似大局子很多,简练风趣的背后是作家数十年的积淀。而浓重的乡土气息与大量民俗旧礼的结合也为区域文化的传承与反遗忘埋下了种子。如果二十多年前有人对韩石山的小说是否已经形成自己的风格表示缓役的话,那么《别扭过脸去》应该为这个话题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了。
《别扭过脸去》是韩石山老师出版的最后一本小说,用他自己的话解释是因为有更多的真实等待他去写,这不能说不算是一个和情的理由,然而我还是感到一丝遗憾,毕竟人生领悟可以用散文,随笔写出来,但韩石山小说这种纯熟的艺术风格却再也找不到了,或者韩石山的小说只属于那个年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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